這樣負氣的一番話,倒弄得圣上有些下不來臺了。若是單憑他們都是來自湖州,就把罪名按到神域頭上,確實說不通,事情傳上朝堂,免不了又是一輪唇槍舌戰。但圣上知道,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神域絕對脫不了干系,若被他幾句話便塞住了口,也不配做這個皇帝了。
圣上面色凝重,那雙眼銳利地掃視了堂上眾人,沉聲道“馮翊王起身吧,稍安勿躁,暫且也無需推脫,朕就不信,挖地三尺,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左侍郎在朝堂上發作,朕才驚覺其中有隱情,若屬實,那便是弒君的罪過,絕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搪塞過去的。”說著將視線調向門外,“下令昭獄,對這醫學嚴加拷問,另派人趕往湖州徹查,將他從醫的履歷盤查個徹底。還有這廣防己,既然這味藥材有毒,為什么會入太醫局黃院使”
圣上點了名,嚇得黃冕冷汗涔涔,壯著膽子應了聲是,“臣身為太醫局正使,對局中事務多有失察,請陛下恕罪。但這廣防己,雖早前有人質疑,也不過被視作嘩眾取寵的謬論,根本無人相信。且如今市面上漢防己產量低迷,各處藥房患坊所用都是廣防己,從未有人因此中毒,可見向直院所言非實,請陛下明鑒。”
說到最后,腦子轉得風車一樣,倘或陛下問起,漢防己產量是否少到供應不得內廷,那么自己與藥商的那些勾連,怕是要大白于天下了。
然而就在這時,小馮翊王卻替他解了圍,向上道“陛下問及御藥房藥材,臣不敢隱瞞陛下。臣有故交做藥材生意,太醫局中所供的藥材,是由臣向黃院使舉薦的。”
黃冕乍聽他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與他素來沒有太多交集,甚至上次還是自己給向娘子泄的密,他能不計前嫌,緊要關頭幫他一把,如此生死大恩,委實讓黃冕感激涕零。
太醫局在職官員中飽私囊是大罪,但若是賣情面采購藥材,那就無關痛癢了。
小馮翊王朝自己看了一眼,黃冕立刻會意,“是是是,臣見有大王擔保,自然不會存疑。”
識諳聽得蹙眉,語調里帶著嘲訕,冷笑道“真是處處少不了小馮翊王。大王手眼通天,連御藥房中供給的藥材都與大王有關,那么區區一位醫學,對大王來說更是不在話下吧”
退在一旁的南弦見他這樣緊咬不放,對這位阿兄的景仰,慢慢像春冰融化,慢慢消失殆盡了。
她實在沒想到,識諳是這樣的人,也許是她無法理解男子的尊嚴吧,三個人之間的糾纏,怎么會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由一張藥方引發這么多變故,他就沒有想過,大有可能將她也牽扯其中嗎神域固然可恨,但罪不至死,想來他對他的恨,不單是因為擄走了她,還有川蜀之行導致的苦難,也一并都算在了神域頭上。
既然如此,事情就得有個了斷,她福身對圣上道“先前重新稱量了御藥房庫存,防己少了五錢,妾不曾聽錯吧”
圣上微揚了眉,“向娘子有何高見”
南弦道“陛下癲癥發作前,妾為陛下開過五日用量,方子上每日四錢,若算上缺失的那些,就是每日五錢。每日五錢,連用五日,絕不會導致廣防己毒發,陛下若是不信,妾愿意親身試毒,給陛下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