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軒不得不起了身,盡可能不打擾師父,輕手關上門,去往走廊,心中交織著萬分的愧疚和懊悔。
他站在那兒。
甚至沒注意到老同學的靠近,對方換了身常服,儼然是下班的狀態,走來搭了搭他的肩膀“遇上很嚴重的事了”
房軒點了點頭“是的。”
醫生沉默地陪在旁邊,也算安慰,相比起隔壁的霍林頓,他倆都是普通高中考上好大學的貧困生,有了如今的生活實屬不易,更能體會這份沉重的心情。
早在房軒上大學前就接受了裴成濟的資助。
那是個資助項目,對于性格內向緘默的房軒而言,在人生低谷期遇到了位伯樂,是人生的轉折,從高中畢業到后來每幾年有過的同學聚會
醫生知道這位老同學是有多感激裴老爺子的。
“相比起我現在的鐵飯碗,”醫生坐往椅子,忽然感慨起青蔥歲月,“你是真的拼,熬夜寫劇本,投身到公益上,什么都做得很好。”
沒有愧對那份資助的意思。
房軒苦笑道“我太差勁了。”
醫生納悶“怎么這么說你這不叫事業有成,那我們這種連混得還行都算不上了。”
房軒只搖了搖頭,很多事情對外人不足稱道,但他心中門兒清,這些年是否真的有為師父做到鞠躬盡瘁。
那些公益和基金會是師徒二人
共同運作的,但外人看來,所有的稱贊獲利都歸于了他。
這一切都因裴珠去世后,作為父親的裴成濟心中有愧,從不愿接受那些美譽,反而被世人所謾罵能讓他心中好受一些。
正好在基金會出事的那兩年。
裴成濟病了,去國外休養了一段時間,而房軒和幾位編劇界的前輩閉關創作,只偶爾出國探望師父,對于基金會的管理交由老家的親戚去負責。
小地方的人容易在面對大量金錢時產生動搖。
事情就是這樣狗血地發生了,事后的整頓也進行得堪稱到位,只是房軒內心的愧疚沒有半分價值,彌補不了小朋友遭受的創傷。
更何況,他在上周簽售會結束后,收到了一份來自海外的資料,讓他的愧意無處遁形。
來信人叫“o”。
那里邊的文字將房軒的血肉千刀萬剮,將他的心臟撕扯碎裂,因為基金會遭受痛苦的小朋友,極有可能是恩師外孫。
因多年前小醫院的疏忽下,將同時出生的小孩抱錯了,讓他們認為裴珠的孩子去世了。
而真正的活下來的孩子,正是裴珠的骨肉,卻被沒有責任擔當的未成年家長,丟棄在醫院大樓后的角落里。
字字句句。
這么狗血淋頭的事不曾發生在他創作的劇本里,卻在現實中給了他當頭一棒。
如果那份資料是惡作劇,那么,在房軒去到霍林頓見到薛霈的瞬間,幾乎篤定了真實性。
而憑借舞臺上那么像裴珠的身影,繼承母親基因的音樂天賦,他的恩師也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外孫。
“嘩啦”
就在這時。
病房里的裴老人家推開了門。
房軒回過身,屋內外的師徒二人皆是眼色通紅,從來都疾言厲色的裴成濟,竟是顫抖搖晃的樣子。
“我的外孫還活著。”
“我要去見他。”
每一句都充滿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愧疚。
裴成濟顫巍巍地走出來,被房軒伸手攙住,他彎下了那本該筆直的身軀,老人家的眼淚滑落在衣襟上,哽咽不已“是外公對不起小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