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曾冷淡地告訴自己“你身輕如燕可替人奔走,拳法精妙方能護鏢,世間安身立命之法千千萬,為何向為師索取欲生不遭人欺,必需勤修苦練,莫望天降神助。我傳你武功,已是你天大造化,切莫期望人間有白贈之財,世人所贈,錢財榮寵,總會再收;惟有己爭,始為真物。”
師父不僅不肯滿足他再微小不過的貪吃之欲,還待他極其嚴苛,從未對他展露半分笑容。
每日寅時不到,師父便會叫小金潼起來練功,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如此。晨練暮歇,若林金潼累了哭了,師父便用鞭子抽他。
彼時他才六歲。
小金潼吃了苦頭,晚上偷偷地哭,哭也不敢大聲了,咬著牙關蒙在被窩里,死死悶著自己。
若被師父知道自己又哭了,會被嫌罵的
直到去年,師父壽終正寢,林金潼替他正衣冠,將師父安葬時,才發現緣由。
他那背景成迷,武功蓋世的師父,竟然是個太監
這一真相,讓過去許多事都有了解釋。
原來師父從來不肯親近他,是因為這個
想起此事,眼睛格外地酸澀生疼,臉頰竟很快便濕潤一片。
馬車顛簸間,林金潼完全地放松了防備,漸漸進入夢境,閉氣功在不知不覺中斷了,齊齊勻勻的呼吸聲在馬車內回蕩。
李勍聽見了,但也沒有管。
昨夜,他是看著林金潼爬上馬車的。
那時他問李煦“那個小孩,你從哪里找的”
李煦解釋“是個孤兒,我在西樵山撿的,他被一些土匪俘虜了,我救了他后,他一定要報答我,我看他長得有些像妙桐,就帶上了你現在將他趕走了,這瓊州如今正亂著,還不知道他一個人該怎么回去。”
約莫天快明了,馬在雷州驛站停留飲水,李勍下車,腳踏過馬車地板,頂上搖晃的動靜將林金潼吵醒,迷迷糊糊正欲起來,額頭猛地撞在頂壁上,大腦嗡地一下,他徹底驚醒了。
跟著,林金潼聽見他又回來了,腳步聲很沉,林金潼忽地一下不敢出聲了。
李勍站在車廂中,足尖輕點機關,只見地板刷地抽拉出一塊縫隙,露出暗箱來。李勍低頭,看見少年正捂著嘴,一張臉睡得酡紅,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
本是一對俊俏的狐貍眼,一睜圓鈍了,顯得可愛了。
“林同。”李勍蹲了下來,臉上沒有表情,“到雷州了,你下車吧。”
不出林金潼所料。
他果真沒有怪罪自己。
林金潼見過了小郡主的畫像,知道她和師父有關系,哪里肯走。他打定主意要跟著李勍,于是手指緊緊摳著車壁搖頭,試探著說“我不想下車。”
李勍半挑起眉“不下車,肚子也不餓”
林金潼輕輕搖頭“我都吃過了。”
“吃的什么,是不是綠豆糕”
綠豆糕
林金潼面色突地赧然,磨磨蹭蹭,從懷中摸出昨夜沒吃完的糕點。這糕綿軟,在手帕中不幸被他壓成了碎渣,他面露可惜和內疚“昨夜我餓極時,忍不住偷吃了一盒。”
林金潼慢慢摸出李勍給他的銀袋,摸一粒碎銀子“偷搶是不正的,這個賠給你吧”
李勍看著熟悉的錢袋子,盯著他瞧“你偷我的東西,還拿我的銀子來打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