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說“若王爺帶兵對抗漠國大軍,勝負難說。大漠地形特殊,易攻難守,若漠國人鐵騎踏過河西走廊,王爺恐怕只能提頭去見圣上。”
林金潼面露迷惘痛苦之色“裴大哥,你的意思是說高僧一死,兩國開戰,四叔會有性命之虞”
“古往今來,死在漠國騎兵鐵蹄下的將軍數不勝數,何況王爺并不擅馬上工夫。”裴桓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平靜道,“林公子不同,你是漠國可汗的兒子,是漠國的王子,若你能回到漠國當說客,干預可汗出兵,此戰或可避免。”
林金潼猛地道“你怎知曉我”他語氣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不對,裴桓大哥,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其實我父親是可汗是不是四叔他也知道。”
“是。”裴桓低頭,“王爺知曉,我也知曉,天痕也知曉。”
林金潼神色恍惚,偌大的抽離感籠罩下來,仿若身邊一切都并非真實。
旋即,裴桓竟然拿出一疊地契來“這是公子給天痕的,但天痕知曉,這是瑞王留給郡主的嫁妝,所以天痕不能要。他離開燕京前交給我,讓我還給你。”
看見這地契輾轉回來,白紙黑字,蓋著鮮紅的印。落在金潼眼里卻是刺目不已。
“你們都知道,卻不告訴我”
裴桓面若冰霜“起初王爺不言,是還未確認你和漠國有密切關系。后來確認此事,公子已成為永寧郡主,加上王爺恐怕已深愛上你,他不愿告訴你真相,是不肯放你回家,林公子,你若是回家,便是離開他,離開瑞王。他怎會允許他不知道此事,林公子,我有私心,我不能讓王爺一錯再錯,不顧生靈涂炭、百姓性命,一己私欲將你留在身邊。”
他神態帶著些許憐憫,看著少年沉默,表情變幻,陷入掙扎。
裴桓知曉他性情單純,恐怕從沒想過這些。
他再次說“若林公子有心回到漠國,認祖歸宗,替兩國百姓、替王爺和朝廷避免這一戰事,裴桓定會助公子一臂之力。”
不知考慮了多久,林金潼輕輕點了下頭,輕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
他靠坐在羅漢床上,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李煦送他的小貓崽子。
幼貓毛茸茸的皮毛很趁手,帶著溫度和暖意。
林金潼捏著筆,慢慢在紙上寫。
寫完草藥略述。
去看元瑯。
將狼氅做好送給明敏。
和爺爺當面告別。
披風要洗干凈還給天痕哥哥。
要瞞著四叔,不能讓他知道我要離開。但我會回燕京的。瑞王府永遠是我的家。
兩國不能開戰。
四叔他不能以身涉險,不能有事。
林金潼倒并非寫信,不過是將要做的事記下來,再用墨跡遮住,好好的一張宣紙,被染得全黑,手上都全是墨黑。眼淚啪嗒落在紙上,洇開了墨跡,仿佛他在燕京存在的所有痕跡,化為泡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