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歸站在褚正清的身后一同聽取,世間雜病變化萬千,他再活上百歲,也不敢有所懈怠。
“嗯。”今日沒遇上什么疑難雜癥,褚正清合上醫案,“下班吧,路上慢點。”
本月輪到二師兄留守,褚歸在前院沒見著人影,猜他定是去了廚房。
天光漸暗,待韓永康走后,值夜的員工閂上了醫館大門。正堂飯桌飄出酸溜溜的味道,是二師兄姜自明的招牌菜,拍黃瓜。
煎炒烹炸姜自明樣樣不在行,涼拌菜卻做得一絕,調的料汁拌啥都好吃。
褚歸被酸味刺激得口舌生津,默默祈禱姜自明別放辣椒,他這兩天的喉嚨沾不得辛辣。
“可以開飯了。”看見褚歸,胖墩墩的姜自明加深了臉上的笑意,“來張嘴,讓我看看你的嗓子眼咋樣了。”
“你聽呢。”褚歸敲響破銅鑼,姜自明頓時捂耳朵道歉,說他不該給褚歸吃冰棍。
“行了行了,別鬧了。”安書蘭失笑,“當歸快去洗手,放心,今晚的菜都是你能吃的。”
老人家養生,本就吃得清淡,姜自明打小好養活,給啥吃啥。安書蘭拿碗給員工盛了飯,趁褚歸洗手,姜自明小跑著把飯端去了門房。
褚家的祖訓,入夜后醫館的門房時刻不得離人,待回春堂改了制,褚正清依舊將其沿襲了下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過晚飯,褚歸又灌了碗苦藥。安書蘭往他嘴里喂了塊梅子干,酸甜的滋味瞬間蓋過了嘴里的苦。
“悄悄吃,別讓你爺爺發現了。”安書蘭把裝著梅子干的布包放到褚歸手里,當了一輩子的夫妻,她唯獨看不得褚正清的這一做派,明明梅子干不妨礙藥性,吃點怎了,非要人苦熬著。
“謝謝奶奶。”褚歸收下梅子干,感覺嘴里的甜意浸到了心上。褚正清與安書蘭對他的愛是相等的,不過一嚴一慈,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
送走安書蘭,褚歸到院里打了套五禽戲,出了一身通透的汗方提了熱水去澡房洗漱,洗涼水澡是不可能洗的,他怕褚正清知道了請家法抽他。
褚歸跟大多數人一樣,小時候吃過家長的竹筍炒肉絲,褚家打人的藤條有兩指寬,褚正清打是真打,他挨了那一次,在床上躺了三天。
話說他為啥挨打來著褚歸搖搖頭,當時年紀太小,他記不清了。
褚歸穿著背心躺到床上,一腳伸到蚊帳外,醫館里到處種著驅蚊的草藥,空氣里殘留著安書蘭點的艾草味,蚊子路過回春堂都要繞著飛。
上輩子和今日的點滴如同走馬燈般在褚歸眼前掠過,他抬起胳膊蓋住雙眼,胸膛沉重地起伏。
真好啊,爺爺沒事,賀岱岳的腿被他治好了,自己的手也不會殘。上輩子的一切,全當是一場噩夢吧,夢睡醒了,他們的未來會隨明日的太陽照常升起,光明璀璨。
褚歸在醫館里酣然入睡,病房中躺了半日的賀岱岳眼睛瞪得像兩只銅鈴,隔壁床的大爺實在太能說了。
自對方回了病房,已經從清末年講到了建國,馬上咱們的志愿軍便要跨過鴨綠江了。
賀岱岳起初興趣盎然,到了后面,忍不住開始走神。他在部隊當了六年兵,論建國后的戰史,他比大爺清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