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的水泡能痊愈,而他右手的殘疾是永久的,褚歸疼到麻木,他用帕子沾了水慢慢擦去腳上的黑泥與血水,把針在煤油燈上燒了燒,挑破水泡引出里面粘稠的清液。
挑水泡反而沒走路時疼,左手偶爾生疏地戳到肉,褚歸略微皺眉,接著挑下一個。
直到土屋的煤油燈被吹滅,站在門后的賀岱岳都沒有等到褚歸的求助,他瞅了眼土屋的方向,跛著腳摸黑進了里屋。
鋪了稻草的床板躺著并不咯人,褚歸透過墻體與屋檐的縫隙望著遠方的天際,那晚的星星,閃爍著落進了他的心底。
后半夜艾草燃盡,蚊蟲卷土重來,褚歸眼皮上被咬了個包,看著像哭腫了一樣。
“蚊子咬的。”褚歸頂著賀岱岳疑惑的眼神解釋,他昨夜睡得極好,腳底的水泡結痂了,走路時總是用后腳跟著地,慢吞吞地挪動,“我今天要做些什么”
村民尚要每日下地掙工分,褚歸沒想過他能置身事外。
賀岱岳穿著一雙膠鞋,褲腿挽到腳踝上,他背著背簍,看樣子是剛從地里回來。
“我跟村長說了,你今天先休息。”賀岱岳放下背簍,他去自留地摘了些菜,水嫩嫩的黃瓜帶著頂花,他擼去表面的小刺遞給褚歸,“村里現在沒余糧,你的口糧暫時從我這出,后面再還我。你會做飯嗎”
褚歸咬著黃瓜搖頭“村里的事不是村長說了算么”
“是村長說了算,你的腳能下地干活”賀岱岳同情褚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村里難得有個醫生,褚歸好了,村里人相當于多一層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你不會做飯,那你跟著我吃吧,我飯做的一般,你湊合下。”賀岱岳把背簍里的菜倒出來,“早上吃豇豆稀飯行嗎,你擇豇豆,我去燒水淘米。擇豇豆會吧”
“會。”擇菜褚歸是做過的,為了證明,他彎腰撿起根豇豆,掐頭去尾撕掉筋絡,撇成手指長的小段,“可以嗎”
“可以。”賀岱岳進屋取了個筲箕給褚歸裝擇好的豇豆,“注意蟲眼。”
廚房堆滿了賀岱岳從山上砍的柴,他雖然跛腳,但在村里照樣拿滿工分,又只有一張嘴吃飯,因此到了稻
收前這個青黃不接的時節仍有余糧。灶火門上面掛著幾塊臘肉,賀岱岳割了一小截洗干凈切成丁,放在稀飯里一塊兒煮。
鍋里的米翻滾著,賀岱岳攪了攪鍋底,該放豇豆了。
“豇豆擇好了嗎”賀岱岳穿過堂屋,“你全擇完了”
褚歸的指尖被豇豆的汁水染成了黑色,他茫然抬頭啊了一聲,不能擇完嗎
“沒事,多的晚上炒著吃。”賀岱岳端走了筲箕,“你洗洗手,馬上吃飯了。”
后面擇菜的次數多了,褚歸才知道其中的烏龍,他把賀岱岳掐的嫩豇豆擇了,那本來是用來整根放泡菜壇里做酸豇豆的。
因中途去村長家商量褚歸的事耽擱了時間門,賀岱岳快速喝完稀飯,村里上工的哨聲便被吹響,他擱了盆,丟下一句“碗留著我中午洗”,扛起墻角的鋤頭健步如飛。
褚歸默默咽回了沒來得及出口的哦字,他吹著滾燙的稀飯,暗暗佩服賀岱岳的鐵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