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們一聲聲的安奶奶中,安書蘭終于出了褚歸的臥房,褚正清替她擦淚“瞧你,當歸又不是走了不回來了,病從心起,你難受,當歸在外面也牽掛不是,咱好好的啊。”
安書蘭看看老伴,再看看為她擔憂的徒弟徒媳徒孫們,臉上露出了笑意,姜飛拍手轉圈“奶奶笑咯奶奶笑咯”
姜自明等人松了一口氣,張曉芳火速端來了午飯,料想到大伙兒可能胃口欠佳,她特意做了些簡單清爽的小菜。
向浩博進了派出所,褚歸去了外地,回春堂一下空出了兩個正式工的位置,醫館的工作是香餑餑,前院有幾個員工不禁動了心思。
“姜師兄,你聽說了嗎,向浩博被他家里人放棄治療了。”之前跟向浩博交好的員工提心吊膽的,他無暇覬覦其他,近日來一直致力于洗清過往,把跟向浩博的關系摘干凈。為此在回春堂的所有普通員工里,數他最關注向浩博的動向。
“放棄治療”姜自明停下腳步,“人死了”
“可不么,昨兒拉到火葬場火化了,他家里人連場喪事都沒辦。”對方唏噓搖頭,向浩博的家人未免太冷血無情了些,向浩博是偷了集體財產,但人死為大,總該讓他走得體面點。
姜自明聞言哼了聲,他沒褚歸那么重的心理負擔,這叫惡人有惡報,向浩博落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其實向浩博家里人不是不辦喪事,是不敢辦,一怕丟人,一怕丟命。向浩博在派出所被打,向母吵著要討個說法,得知來龍去脈后,頓時縮成了鵪鶉,那財哥心狠手辣,萬一遷怒到他們頭上,對他們打擊報復怎么辦
向家人對向浩博的死諱莫如深,同院的人只當他是被發配勞改了,京郊的墓地多了座新墳,粗糙的石碑上刻著向浩博的姓名與生卒年份,燒盡的紙錢灰隨風四散,漸漸失了蹤跡。
火車哐當著駛離了京市的范圍,褚歸躺在賀岱岳的下鋪上睡得香沉,賀岱岳坐在床沿,寬闊肩背的陰影將褚歸罩住,猶如捕夢網一般,為褚歸鉤織了一場美夢。
車廂內僅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在褚歸的行李中,除了衣服,占比最多就是各種醫書,喬德光把本草要術送給了他,賀岱岳此刻看的是第三冊。
無人說話,火車駛入一片曠野,褚歸在狹窄的床上翻了半個身“幾點了”
他仍舊困頓,肚子里的餃子和半張雞蛋餅消化殆盡,饑餓感迫使他睜開了眼睛,賀岱岳遞上擰開的水壺“七點四十。”
夕陽沉入地平線,暮色蓋過殘存的天光,或有渡鴉盤旋,夏日晝長夜短,換做其他季節,外面的天早黑透了。
褚歸一覺睡過了晚飯,難怪餓得慌,沈工帶著身煙味進車廂,瞧見褚歸醒了,叫兩人趕快去吃飯,賀岱岳守了他大半天,先前肚子叫得跟打雷似的。
一口涼茶清醒了褚歸的頭腦,過了飯點,餐車車廂空蕩蕩的,得虧趙方秀給他們留了飯,否則今晚估計只有吃面條啥的湊合。
吃過飯消消食,
賀岱岳硬邦邦地坐了一天,
他口頭上說著不累,褚歸卻是心疼的,他爬上中鋪,讓賀岱岳躺下休息,雖然床短了點,賀岱岳的腿躺得略顯憋屈,終歸比坐著舒服。
夜徹底黑了,窗外隱約出現了高高低低的山林,光怪陸離的樹影在夜色中透著幾分滲人的氣息。褚歸探頭向下瞅了瞅,賀岱岳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對面沈工的鼾聲如雷,褚歸揉了兩個紙團塞住耳朵,還是賀岱岳好,睡覺是抱得緊了點,但至少不打呼嚕。
到了半夜,鼾聲中摻雜了磨牙聲與說夢話的聲音,上鋪的人一聲大叫將褚歸吵醒,他徹底失了睡意,對面下鋪黑乎乎的一團,褚歸嚇了跳,定睛一看是何工靠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