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歸的酒是在進村時醒的,貼著賀岱岳后背的胸膛被烤得暖烘烘的,賀岱岳一手托著他的屁股,一手攏著他的手腕,以免他睡迷糊了摔下去。
賀岱岳把褚歸下滑的身體往上拋了拋,扭頭看著他“冷不冷”
“不冷。”褚歸撐著賀岱岳的肩,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我沒想到郭書記的酒勁那么大,明明喝著不辣口。”
褚歸對酒沒什么研究,在他的認知中,度數越高的酒越辣,卻不知有些酒是口感柔性子烈,難怪郭書記贊他酒量好,原來是不知者無畏。
“下次不喝了。”褚歸雙腳落地,嘴里回味了一下那酒甜滋兒的口感,腦袋重得跟裝了石頭似的。
他臉上的薄紅未散,說話間酒氣外涌,淡淡的,不難聞,走得有些慢,但一步一步踩得挺實的。
賀岱岳摸出狗尾巴草疙瘩搖了搖“沒學會怎么不問我”
“什么”褚歸的視線隨著草疙瘩移動,神情茫然了一瞬,接著想起了賀岱岳提及的往事,不自在地別開了臉。
上輩子他跟賀岱岳的相處并非一直和諧,在平安村的前幾年,他除了看病,拒絕跟其他人交流,賀岱岳擔心他長此以往把人給憋壞了,專門帶著他參加集體活動。
聽說村里讓知青搞了個話劇,賀岱岳興致勃勃地領著褚歸參加,他講得唾沫星子干了才勸得褚歸答應,到了地方卻發現是主題是思想教育。
臺上的男知青慷慨激昂地念著臺詞,讀到某些字眼時故意望著褚歸加重語氣,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飾。
褚歸與之對視,表情平淡到冷漠,隨后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
“褚歸、褚歸”賀岱岳跛著腳追上褚歸,用力拉住他的胳膊,“對不起,是我沒搞清楚。”
“你沒錯,不用跟我道歉。”賀岱岳出于好意,褚歸怎怨得到他頭上,但非說心里一點不難受是假的,血肉長成的人,哪能刀槍不入。
賀岱岳此刻無比嫌棄自己的嘴笨,愁得快抓耳撓腮了,寒冬臘月的,手邊找不到一個瞧著讓人愉悅的東西,情急之下拔了兩根枯黃的狗尾巴草纏了個兔子舉到褚歸眼前。
“別難過”賀岱岳話到一半,狗尾巴草細弱的莖稈撐不住頂上的穗,突地折斷垂了頭,賀岱岳手忙腳亂地補救,滑稽得令人發笑。
“謝謝。”褚歸拿過了賀岱岳編的狗尾巴兔子,眼底盈著柔波般的笑,賀岱岳看得呆了,楞得仿佛丟了魂。
那是賀岱岳第一次送褚歸狗尾巴兔子,后來他又在春末、盛夏、初秋給褚歸編了無數個,春天的狗尾巴草嫩,最是難編,賀岱岳常常編著編著就斷了,差點薅禿一田埂的狗尾巴草。盛夏時節的狗尾巴草兔子手感最好,沒長草籽,摸著毛茸茸的。
賀岱岳編的草兔子越來越精巧,褚歸怕拆了無法復原,憑著外形模仿,編的草兔子總不得其髓。
乘著醉意編的草疙瘩更是跟兔子毫不相關,褚歸伸手去奪,賀岱岳輕松抬手躲過
“你說了送我的,怎么,酒醒了不做數了”
“編得不好,你扔了,我另外給你編一個。”褚歸無奈,兩個成年人為個狗尾巴草爭來搶去的像什么樣,賀岱岳也不嫌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