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安與漳懷的方言發音相似,村民們的意思孫榮連聽帶猜懂了個七七八八,不用褚歸翻譯,他照樣能跟人聊上。
踏入小院,孫榮毫不遮掩地審視著褚歸屈居的環境,院腳一畦綠油油的菜地,豌豆苗嫩生生的,周圍種著些小香蔥和蒜苗,許是剛拔過草,苗葉東倒西歪的,縫隙里翻著棕色的泥土。
挨著菜地的是石砌的井沿,孫榮注意到井邊插著幾根枯枝一樣的東西,褚歸介紹是葡萄藤,細瞧之下確有鼓鼓囊囊的芽點,只等著冬去春來。
掃過院子,孫榮的視線落在衛生所的門牌上,他眉心一皺,褚歸平日里便是在這么個小泥房里給人治病的未免也太寒酸了。
褚歸不知孫榮心中所想,領著他進了屋。潘中菊做好了飯,冷不丁多了個陌生面孔,她與孫榮寒暄幾句,又連忙系著圍裙到廚房煮了碗面疙瘩湯,湯里加了炒香的咸肉碎,如此也不算怠慢了客人。
咸肉是月初的野豬肉腌的,差不多到了時候,浸潤了咸香濃郁的風味,潘中菊謙虛著說她做的粗茶淡飯,請孫榮別嫌棄,將就著吃。
山里的村子能是啥好地方,孫榮怕褚歸受苦,為此老是牽腸掛肚的,見到桌上的肉他稍稍滿意了些,清炒的萵筍泛著有光,孫榮嘗過之后終于在吃食上放下了心。
至于住嘛,房子雖簡陋,但處處干凈整潔,還算過關吧,孫榮時常下鄉義診,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所謂入鄉隨俗,他總不能用京市回春堂的條件作比較。
孫榮長了眼,不難看出褚歸與賀岱岳母子相處時的姿態如家人般松弛,于是漸漸的心里最后一絲怨懟也悄然平息了。
潘中菊頻頻招呼孫榮多吃點“你喝酒嗎喝的話讓岱岳陪著你喝兩盅,當歸泡的藥酒,喝了對身體好的。”
待客喝酒是禮數,孫榮笑著稱自家人無需講究,他不嗜酒,推辭后潘中菊沒有反復勸,轉而問起了今晚住宿的安排。家里兩個房間,倒是能住下四個人,褚歸師兄弟一間,賀岱岳則上潘中菊的屋睡。
有客留宿,住房不寬裕的主人家多是這么辦的。
蒸的米飯所剩無幾,賀岱岳舀了勺面疙瘩湯“我們跟三師兄商量好了,他不住家里,等下吃了飯我帶他上老院子找桂平叔借間空房子。”
關于住宿,他們在路上已經討論過了,孫榮答應替褚歸守村,得住到年后去。且不提兒大避母,單一個褚歸跟孫榮睡賀岱岳就不可能愿意,褚歸跟孫榮睡一屋了,他自個兒咋辦
再者孫榮耳聰目明,時間久了難保不會覺察出什么,所以穩妥起見,讓他到老院子借宿是最安全的。
賀岱岳腦子里的東西不能見光,他另外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諸如老院子寬敞孫榮能住得更自在之類的,潘中菊與孫榮皆不疑有他,褚歸猜透了賀岱岳的心思,在桌底下收著勁踢了他一腳。
小腿上的力道跟撓癢癢似的,賀岱岳穩若泰山,三兩口喝完疙瘩湯,掏帕子抹抹嘴離桌給孫榮拿鋪蓋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