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岱岳的面容在夜色中不甚分明,他高大的身影極其顯眼,目送潘中菊與賀岱岳匯合,彭小燕一手挽著丈夫一手牽著兒子轉身走向堂屋。
煤油燈立在堂屋的桌子上,他們身后是黑暗,每往前走一步,身前的光明便強一分。微弱的燈光無法驅散所有的暗處,但足以照亮他們的腳下,照見他們看清彼此。
困山村通電遙遙無期,褚歸用剪子修短了燈芯,煤煙熏黑指腹,他不經意蹭到眉心,那里白天被蚊子咬了一口,時不時癢一陣。
給兩人留了門,褚歸先行躺到了床上,緩慢翻動書頁。褚正清的疑難雜病續冊匯編了初版,進入校對階段,托他的關系,褚歸也拿到了一本。
封面是書法大家所寫,顏筋柳骨力透紙背,字形端正凝練,禇歸看得入迷,空手握筆描摹,企圖學得大家三分的神韻。
“寫啥呢”接回潘中菊,賀岱岳沖了腳掀蚊帳上床,褚歸聞聲一抖,竟是被他嚇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跟天麻一樣,悄摸聲的。”褚歸挪到床里面,給賀岱岳讓位置。
分明是他自己渾然忘我了,賀岱岳白遭無妄之災“我喊你了你沒聽見,這是什么”
視線落至封面,褚歸神情復雜。為疑難雜病編寫續冊是褚正清三年前發起的,上輩子褚正清離世,他與韓永康皆缺乏資歷,喬德光接手了續冊的匯編工作,雖然為了緬懷,封面沿用回春堂疑難雜病冊,主編掛了褚正清的名字,然而終歸是物是人非。
未及褚歸開口解釋,賀岱岳已自己認了出來,褚歸上輩子夜夜放枕邊的東西,難怪他感覺那么熟悉。
視線由書冊挪到褚歸臉上,賀岱岳眼皮一撐“額頭咋弄的黑乎乎的”
褚歸順手一摸,黑痕范圍擴大,賀岱岳捉住他的右手發現了原因“剪燈芯了”
煤煙簡單擦不干凈,賀岱岳上廚房擰了濕帕子替褚歸洗手擦額頭,黑乎乎的煤煙去除,露出下層泛紅的蚊子包。
“更像觀音菩薩了。”賀岱岳搭了帕子,俯身在褚歸的蚊子包上親了口。
“癢。”褚歸抬手欲撓,“好不容易消停了,你干嘛瞎親。”
“我幫你。”賀岱岳按住褚歸,腦袋朝前一湊
“停”褚歸頓時看出了他打的主意,用力抵擋他的靠近,“休想在上面抹你的口水”
“口水能止癢。”賀岱岳據理力爭,“親都親過多少次了,你又不是
”
褚歸強行制止了賀岱岳的口無遮攔“你再說以后別親了。”
賀岱岳一秒偃旗息鼓“那我給你撓撓”
“撓吧。”褚歸獻上額頭,賀岱岳指腹粗糙,比他用指甲撓著得勁。
蚊子包舒坦了,褚歸愜意地微微張嘴呼氣,賀岱岳指腹繼續蹭肉,腦袋逐漸下移,直到與褚歸親到一處。
讓你嫌棄我的口水,賀岱岳暗暗發狠,親得褚歸招架不住,手中的書冊歪倒在枕邊,雙臂討好地勾著賀岱岳的脖子。
賀岱岳平日里百般順著褚歸,一到這種時候仿佛換了個人似的,非得褚歸順著他。摸透了賀岱岳的性子,褚歸果然感到他軟了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