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近后艙。
伸手推開擠在床邊的醫護人員后,就慢慢地垂下了眼。
長久不眨眼的干澀琥珀色瞳孔里,終于映出了一張余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青年面孔。
白皙,溫潤,貴氣。
此時卻又死氣沉沉。
身邊的腳步聲響起,是趙正飛趕了過來,伸手虛虛扶著。
但余曜恍若未覺,只知道一目不錯地靜靜看著。
遲緩的視線從青年烏黑的發叢,挺直的鼻梁,干白的薄唇,一直滑落到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上。
卻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那些分離的漫長歲月里,余曜曾經千百次地想過他們的重逢。
可沒有一次是這樣荒誕離譜的情形。
不是總問我為什么把自己弄得很狼狽么,二哥,為什么再見面時,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反而是你呢。
余曜說不清心里現在是什么樣的感覺。
只是在確認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青年真的就是自己一直想見,一直想找的那個人的瞬間,胸腔里原本急促蹦跳的心臟驟然死寂。
那些從前偶然聽見,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的只言片語,也都在這個塵埃落定的剎那,蜂擁地鉆進了他的腦海里。
祁家排行第二衣冠楚楚不良于行車禍昏迷不醒我二哥植物人
余曜眼酸酸的,甚至有點想笑。
原來二哥的本名叫祁望霄。
原來他們早有交集,只不過到此時才第一次再見。
明明上天早就給過自己無數次提示。
可如果不是小七,自己說不定還被蒙在鼓里,一心一意地以為二哥還好端端地活在某個時空里,只是他們沒有緣分再見而已。
畢竟誰能想到,在任務里游刃有余,無所不能的二哥現在居然是這副人事不知的模樣。
是還沒有結束任務嗎
但在他們分別前二哥就已經說過,那是他的最后幾個任務,等都做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趙威明教練也說過二哥的車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
可如果是正常從穿書局退休,不應該像自己一樣知道原本的劇情,還有7878為伴嗎二哥為什么沒有早早避開他的系統又去了哪
他現在這種狀態,是又一次進入了穿書局,還是真的因為車禍再也無法醒來
無數紛雜的疑問思緒一股腦塞進腦海。
余曜很難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
在穿書和遇到二哥之前,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什么朋友,親人更是如同空白一般的存在,能活下來,還讀過點書,在某種程度上都是天大的幸運。
根本不敢奢望有人會出現在他身邊,用滿滿的善意和包容,教他彈吉他,陪伴他,開解他,鼓勵他,如同一盞指路明燈,為他驅散前路上不見天日的迷茫與黑暗。
二哥待他那樣好。
他也在心里留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即使后來因為道路不同分別,余曜心底里也一直堅信著,終有一日,他們會再度重逢。
到那時,他一定要把自己自分別以來的所有經歷和轉變,都說給對方聽。對了,還要給他看看自己在這屆冬奧會拿到的那些金牌,告訴他如果不是劇情的桎梏,自己早就該拿到。
二哥也一定會像從前那樣耐心聽著,溫溫和和地沖著自己笑,再點點頭說上一句這樣很好。
不,也許他早就忘記了自己。
可那都不要緊,自己會失落一陣子,但很快就會打起精神,想個辦法跟二哥重新認識。
也許還有其他的重逢可能。
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樣。
躺著的這個人真的是二哥嗎
沒有靈魂的二哥,真的還是二哥嗎,他真的還活著嗎
少年好半晌兒都沒有說話。
祁望星在旁邊小心翼翼的,“余曜,這是我二哥祁望霄,你們、你們認識”
余曜很輕很輕地隔著衣服,飛快碰了下青年一動不動的手臂,確認對方身上熱熱的,是活人的溫度,才終于和緩了點臉色。
“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