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眉眼里的清淺笑意就已經將他的答案盡數展露。
戚本樹定了定神,又說了好半天心態穩住才是勝利之類的安慰話,才受不住地爬出池外,“年紀大了,泡不動咯”
他這兩年的血壓有點高,溫泉一般泡上十幾到二十分鐘最佳,他泡了七八分鐘就有點受不了了。
“小余,我先回去了啊”
戚本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要幫徒弟把祁望霄從池子里帶出來的事,把浴巾往身上一系就走。
余曜也沒有提醒,答應一聲之后就靠回到青年身邊。
現在獨立的溫泉池只剩他們兩個人。
溫熱的水滑過皮膚帶來一種心神戰栗的舒適感,同時也讓衣服濕透變透明,貼合出身軀的輪廓線條。
余曜怕自己看到不該看的,干脆閉著眼,慢慢地把頭一點一點地都靠到對方肩上。
奇妙的安心感就好像樹在土壤上扎了根。
自己沒能改變阿普。
但
當年的初遇卻改變了自己。
余曜被泡得微醺的腦海里一幕幕閃過很多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的久遠畫面。
其實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現今走哪都把二哥帶到哪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畢竟他們已經分隔了那么久,自己原本也做好了時空永隔,再也不見的心理準備,還把很多回憶都埋進了心底。
但現在,日日夜夜相對,那些塵封的畫面總會冷不丁地活過來,攪動他曾經有過的種種心緒。
就比如說阿普。
他是貧窮還是困頓,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但自己就是莫名看不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渾身濕透,半夜一個人躲起來哭泣的畫面,還學著二哥當年的樣子伸出了援手。
好怪。
余曜抿唇,以手作刀,閉著眼在水里剁瓜切菜般,想要斬斷沒有實質的心內亂麻。
孩子氣地玩鬧了好一會兒。
等時間指向滿二十分鐘,就嘩啦啦地站起了身。
一整年的飲食調養和運動訓練,少年很輕易地就將體重偏輕的成年人抱上了岸。
可緊接著問題就來了。
總不能讓二哥就這么濕漉漉的一路回房間。
著涼是一回事,一路上都是水,不體面,又是另一回事。
可如果要換衣服的話,干燥的浴巾和衣服是有,但自己要扒二哥的衣服
余曜下意識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他想到了護工。
但護工在房間里,自己也沒有帶電話,更不可能把二哥一個人留在這里。
是自己思慮不周了。
余曜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視線懸浮著,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正正落在那張因為泡過溫泉而多了幾分血色和鮮活的清俊臉龐。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衣服上的水都要涼了,才狠了下心。
“二哥,得罪了。”
余曜垂著眼,伸手去解對方衣服的紐扣。
第一顆很好解。
少年松一口氣,一下有了些信心,把自己的視線從青年領口露出的白皙鎖骨上挪開,伸手向第二顆。
第二顆卻是有點麻煩。
太靠近心臟了,他只感覺自己的指尖稍稍用力按下。
砰砰砰
砰砰砰
有力的心臟跳動觸感如同一連串呲呲迸射的火花,嗖的一下直沖腦海。
少年身形一僵,腦海中有什么在炸開。
空白了好幾息才別開了臉,憑借手感艱難地跟那顆紐扣作斗爭,又是好半天才把貝殼制成的圓片從絲線密縫的扣眼里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