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名義上,他依然是已受過加封的閬風山主,卻連有人私自登上了祭臺都不知曉。
這一枝桐花,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打在他這個名不副實的閬風山主臉上。殷無覓轉眸往沈丹熹睨去一眼,后者眼中映著那一枝桐花,眉目飛揚,肆無忌憚。
從始至終,沈丹熹連一個眼神都未分于他身上,她渾身冷銳的氣場在他們之間劃下鴻溝,似乎連看他一眼都覺臟污。
之前,殷無覓會為她的無情而痛苦,現在,逍遙丹抑制了他的負面情感,他已不會再輕易被她的一個眼神刺傷。
再次站到神女身邊,殷無覓終于維持住了自己的體面,對于神女的挑釁,回以一個滿是縱容和寵溺的微笑。似向眾人表明,他對神女的感情依舊,神女私自登上祭臺,也是經他允許的。
祭祀臺中的場景通過懸立于兩側的明鏡錄影轉送至天墉城中。
天墉城中心的廣場,矗立一塊三丈見方的影玉,影玉通體雪白潤澤,切面平整而光滑,其內顯示出的影像,正是閬風山祭臺之景。
天墉城眾人擠滿了廣場,從天到地,幾乎塞滿每一處空隙。
漆飲光分出一縷元神捏做巴掌大的麻雀,把羽毛都快擠禿了,也沒能成功擠入進去。
這樣的盛況,他上一次有幸得見,還是當年被處以剔骨之刑時。只不過當時他是萬人矚目的中心,現在,他被阻擋在人群背后,連一根毛都擠不進去。
如此重要的場合,漆飲光一個外人是斷斷上不去祭臺的,就連在天墉城中,他也得喬裝打扮,遮掩住自己的真身才敢走上街頭。
否則,恐怕真會如大長老之前擔憂的那般,被人拖進小黑屋里暗殺了。
漆飲光長嘆一口氣,仰頭望向閬風山的方向,只能默默期望,神女殿下能隨身帶著他的雀燈。
開山之禮從辰時開始,午時方結束。
祭祀臺上,一道璀璨金光從銘刻“閬風”的山碑當中流出,穿透山林草木與繚繞云霧,直射向閬風山巔。
金光于山巔凝聚而成一枚擎天之印,閬風的鎮山令現世,其上金色銘文流轉,威嚴而肅穆。
這一枚鎮山令便是神山力量的具象,鎮山令上的每一條銘文線條,都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匯流入中心認主的神主印,若沒有晟云臺上那一次意外,這股力量本該已牢牢握進殷無覓手里。
但現在,閬風山鎮山令中心的神主印硬生生割裂成了兩半,竟生出兩道不同的神主印,閬風山中力量因這兩道對峙的神主印而失控,金色的銘文線條震蕩不休,彼此絞纏,狂亂的力量激烈撕扯和碰撞,撞出閬風山的哀鳴。
這是前所未有過之事,臺下神官盡皆嘩然,就連樊桐和玄圃二位山主都面面相覷,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鎮山令中的神主印竟能一分為二。
昆侖君抬手,止住祭臺下的喧嘩,他面容平靜,神情之間并不見絲毫驚訝。沈瑱身為昆侖之主,閬風鎮山令的變化,他自是早已知曉,是以,亦知這一場山主試煉避無可避。
兩方神主印互不兼容,使得閬風山內之力也勢同水火,爭斗碰撞,彼此消耗,互不臣服。
長此以往,只會消磨山脈精髓,耗盡山中靈氣,牽連萬物生靈。
沈瑱心下嘆息,目光沉沉地在沈丹熹和殷無覓身上各停留稍許,開口道“一山無有二主,閬風山的鎮山令該歸于誰,終究要在你們二人當中做出抉擇,你們一同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