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覓仔細地打量過那一根白發,沒有從中看出任何端倪,被人戲耍的感覺更甚,面色已陰沉似水,冷聲道“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白發,你這是何意”
“這的確只是一根普通的白發。”吳良道,“但它不普通之處在于,它來自于我們的主君,昆侖之主。”
殷無覓神情驚愕,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再一次細細地看了白發一眼,懷疑道“這怎么可能”
仙神之中,不是沒有龐眉白發的老者形象,但這些人要么是得道之時便已年老,不可逆流歲月,要么便是偏好以這般白發蒼蒼的仙人之貌示人。
但即便是白發,仙人的白發也蘊含充沛神力,光瑩順澤,絕不該呈現出這般枯槁之相。除非是
此人已步入了天人五衰。
進入天人五衰的仙神,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形軀會同凡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苦痛折磨,最終隕落。
閬風山試煉之時,昆侖君還在眾人面前亮過相,殷無覓從他身上根本沒有看出任何天人五衰的跡象。短短幾日過去,又怎么可能就現出這般殘相。
殷無覓神情沉斂,一時無數念頭浮上心間,他抬頭看向雅間房門,想要確定房間的結界保不保險。
吳良看出他的擔憂,笑道“覓公子放心,我會將你約來此處商談,自是因為這里很安全,從覓公子踏入房門后,這間屋外便落下重重結界,是一處從昆侖剝離的獨立空間,我們所說的話,不會被外人知曉。”
殷無覓重新垂眼看向那一根白發,謹慎道“你又如何證明這一根白發就是昆侖君的”
吳良搖頭道“證明不了。這根發上的靈力已徹底散盡,與凡間那些老者頭上掉落的白發也沒有什么不同了,但凡這根發上還殘有一絲一毫的靈力,昆侖君都能與之感應,我又怎能拿到手。”
殷無覓聞言,失笑道“感情大人就想拿著這么一根來路不明的白頭發,便想空口白牙讓我相信你”
“覓公子說笑了,我給你看這個,只是想表達我方的誠意,也并非是想要取信與公子。”
吳良慢條斯理地收回裝著白發的玉匣,繼續道“目前看來,現今的神女殿下同公子之間,勢同水火,絕無可能和解,以神女睚眥必報的性格,即便公子能舍棄薇薇,舍棄昆侖的一切,回到你最初孑然一身之時,神女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以公子如今的處境,你除了相信我們,還有別的出路嗎”
這種被人輕易拿捏的感覺很不好受,殷無覓心中戾氣橫生,眼神越發冰冷。
他靜默良久,猛地站起身來,冷笑道“誠意你不過一介侍衛,拿著一根無法證明來處的枯槁白發,就想與我平起而坐,指手畫腳,還敢說誠意”
殷無覓說著,一腳踢翻桌案,抬手從虛空抽出長劍,渾身上下透出一股不管不顧的狂悖,抬劍指向吳良。
“你們在昆侖潛伏這么久,想來所圖甚大
。要么,真的拿出你們的誠意來,要么,鬧個魚死網破。你們與我接觸,便已是露出馬腳,想要重新隱藏回幕后,怕是沒有可能。只要將你們吐露出去,自有人會順藤摸瓜,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得逞。”
“公子息怒,屬下的確只是一個傳話之人罷了。”吳良踉蹌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在一旁的玉石屏風上拂了一下,如同撩起一道帷幔。
此處空間生出波瀾,片刻后,半空的漣漪散開,那一整面的玉石屏風不見了,屏風后憑空多出了另一個空間。
那一處空間與這里截然不同,非處于同一個地方,靠著方才那一面玉石屏風,將兩處空間短暫地拼接到了一起。
對面空間內靈氣氤氳,是一個不輸于昆侖的洞天福地,屋內擺放著一張羊脂白玉鑄造而成的床榻,靈霧彌漫間,隱約可見上面躺了一個人。
殷無覓提著劍,紫綬仙衣的微光在袖擺間若隱若現,看見床上之人朦膿的身影時,他眼睫微微一顫,似乎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往那里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