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音哼了一聲,轉身走到地牢門口,背對她道“放心,我分得清好壞,我跟那山魈又不是一伙的,不會給你搗亂。”
她想殺的人又不在這里。
沈丹熹走到陣盤前,圍繞走了一圈,打量陣盤上的刻紋。這一個陣是過渡罪業的法陣,陣線復雜交錯,其內的銘文亦十分古老,可沈丹熹看著那些古老的銘文,卻并不覺得陌生,即便她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銘文。
她在術法之上,有著遠超于其他人的敏銳直覺。
沈丹熹圍繞陣盤轉了好幾圈,將每一枚銘文,每一根陣線都收入眼中,在心里具象出一個相同的陣,然后嘗試開始拆解。
她的心神全部沉入陣中,漸漸聽不見外面轟鳴的雷聲,在極度的安靜過后,她耳邊忽而響起細微的哭聲,這哭聲從低弱幽微,到逐漸尖銳。
她睜眼看了一眼陣盤上的仙童,這些孩子一動不動地被縛在立柱上,安安靜靜的,明明已經麻木絕望。
她所聽見的哭聲,是因心神皆入陣中,而聽見的他們內心的悲泣。
每一個孩子在被送入山魈娘娘廟前,都懷揣著懵懂的希望,他們來時年歲都小,干凈得像是一張白紙,只知道成為山魈娘娘的童子,是一件能令父母驕傲,能令村里的叔伯高興的大好事,他們便也歡欣鼓舞。
直到進了這里,他們才漸漸明白過來,這條路不是父母口中的登仙路,而是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在長年累月暗無天日的囚禁下,他們干凈的魂魄被罪業侵染,生出痛苦、怨恨、不甘,強烈的怨恨從陣中沖入沈丹熹心里,牽動了她魂上的怨氣。
沈丹熹魂上的封印被更大地撕裂開,怨氣流瀉而出,猛地將她拉拽入夢魘里。
她重新跌回那一片昏黑而死寂的天地里,這一次不是作為旁觀者,而是作為被埋在厚厚灰燼之下的親歷者。
一些散碎的記憶在她腦海里覺醒。
原來這不是夢魘,這才是她真實的記憶。
“沈丹熹醒醒”熟悉的聲音刺入耳膜,再一次將她的意識從這一片昏黑的天地里拽出。
沈丹熹倏地睜開眼睛,近距離看到白拂音那一張放大的面孔。
她的手還捧在她的臉上,眉心緊緊蹙著,睜大的雙眸里滿溢著擔憂和后怕,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你如果老是像這樣動不動就閉塞五感六識,就好好在你
家里呆著,怎么封閉自我都可以,別出來”
上一次,她忽然這般封閉五感六識,像一具尸體一樣躺在她身邊,她差點以為她已經死了。
白拂音難以想象,僅僅是這么兩三天,她就出現了兩次這樣的情況,這一次還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景下,若是她身邊沒人怎么辦若是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怎么辦
白拂音氣得口不擇言,“真想干脆把你也殺了算了。”
沈丹熹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但白拂音已經飛快地放開了她,轉身往地牢門口走。
此時,她才注意到地牢門口的打斗聲響,六尾狐妖身形脹大了數倍,用身軀堵在牢門口,從它尾巴的間隙里,能看到外面數不清的妖魔。
白拂音道“可能是你觸動了這個陣盤,被山魈察覺了,這東西對她太重要,即便是在雷劫中,她也召喚了妖魔前來,你能解便解,不能解我們就只能舍棄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