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上火紅的鳳凰花映入眼中,漆飲光遲鈍地意識到,看來他已經不在昆侖了。
漆飲光按了按心口,喃喃道“你又受了什么委屈。”
僅僅是從雀火中傳遞而來的幾分情緒,便已沉悶地堵塞在心口,讓他難過地喘不過氣來。
塵埃之外,人影漸近,凰主頭戴金冠,額上綴著珠玉華勝,身披一襲羽衣,雍容而華美,從廢墟當中走來,亦不染纖塵。
她懷里抱著一只翎羽極為華彩的鳳鳥,快步穿越垮塌的梁木走進來,還未開口說話,懷中鳳鳥先發出一陣啾啾鳥啼。
鳥啼聲清越,如珠玉落盤,引得群鳥跟著一同齊聲鳴叫,鳳鳴傳入漆飲光耳中,卻是一場狗血淋頭的大罵。
“好啊,好啊,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一醒來就搞這么大陣勢,你在拆家是么你拆家是在向本王宣泄你的不滿是么”
“小時候被押在昆侖,二天兩頭哭嚎著要回家,現在人家昆侖容不下你了,你偏偏死纏爛打地賴在昆侖不走,心里恨不得把窩都搭在昆侖的扶桑木上是吧昆侖君都親自發帖遣返你出昆侖了,本王這張鳥臉都叫你丟盡了”
“那若不然這樣,你去給昆侖神女當坐騎,當神獸如何看她愿不愿意多養你一只孔雀。哎,我們這座羽山是留不住你了。”
那華彩的鳳鳥嘰嘰喳喳起來沒完,越說越是傷心,險些垂下兩行熱淚,滿山鳥族都跟著悲泣起來。
漆飲光腦漿子都險些被叫出來,抬手捂住兩邊耳朵,無奈道“父王,您雖然涅槃重生,返老還童,心性退化,但多少還是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
鳳君尖利的鳥嘴一張,又是一串鳥啼,“夫人,你聽聽,這個逆子已經開始嫌棄我這個老父親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將你丟進鍋里煮了,也好過辛苦將你孵化出來”
凰主也終于是聽不下去沒完沒了的嘮叨,指尖一揚,一縷金線憑空而生,纏住了它的鳥嘴。
耳邊終于清靜下來,凰主斂裙坐到床沿邊滿殿擺置盡數報廢,唯有漆飲光身下這一具睡榻還是完好的了。
凰主柔和的目
光細細打量他片刻,才含笑道“昆侖神女同閬風山主的契約解了,我想,這應該是你醒來后,最想知道的消息。”
漆飲光聞言微怔,他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從九幽湮滅,他從霓虹光影之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后面發生了什么,他隱有感知,卻并不十分清楚。
聽到這個消息,他雖然高興,卻并不驚訝,他知道,不論如何,她都能斬斷那一個不屬于她的契約。
凰主道“隨神女解契和離的消息一同送來羽山的,還有昆侖君親筆所書遣返你的帖子,從今往后,你都別想再踏入昆侖了。”
鳳君抬起爪子,扯開喙上金線,冷哼道“不去便不去,有什么好稀罕的,我羽山的少主難道還真去給他的神女當坐騎不成”
漆飲光沉默地看一眼床腳鳳鳥,鳳鳥瞥見他的眼神,金紅二色的翎羽快要根根立起來,飛起來去啄他的腦袋,炸毛道“漆飲光,你這沒出息的東西,你要真敢抱有這樣的想法,老子當場撕了你”
不得不說,漆飲光從小便隨著他的父親,鳥喙還沒長硬時,便將昆侖上下啄出了許多坑洞,因而得了個諢名,阿啄。
長大后,取了個表字也與“啄”同音,但為表文雅內涵,免得外人嘲笑他們羽族粗俗沒文化,遂將表字定為“琢”,取“玉不琢,不成器”之意。
鳳君到底是開天辟地便生的鳳凰,啄天啄地,即便現下剛涅槃重生,鳥嘴稚嫩,啄起逆子來也毫不含糊。
漆飲光被啄得抱頭求饒,廢墟外圍觀的臣屬紛紛低頭斂目,連連干咳,不敢去看自家主上沖動撒潑。
凰主無奈地按住它,“夠了,在你的臣屬面前,你還是給自己留點面子吧。”
鳳君這才消停,回頭看了一眼廢墟外眾人,它揚起翅羽,金紅二色的妖氣從羽翼下溢出,流瀉向四面八方,流光溢彩地裹住滿地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