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為她著書立傳,有人為她寫下傳奇故事,有人將瑯嬛塑像推倒換成她的,有人不斷挖掘她的生平,有人細細描寫她那足夠驚艷的弒神之劍,有人考據著魔界百年前的污糟環境,試圖論證她的功績
畢竟,她代表了一段人能弒神的傳奇。
方源偶然翻開了一個話本,上面寫她“看起來盛氣逼人,笑起來卻又像夏日夜晚最多情的熏風。”
他被雷得虎軀一震,抬手輕輕抹去了眼角一滴淚。
那一日,他們似乎還沒來得及為小師妹就是歸一魔尊這個事實感到震驚,她就死在了昆吾山那片廢墟之下。
外界都在懷念、吹捧歸一魔尊,唯獨他們看山看水看花看樹時,都會想起那個愛吃愛玩愛笑愛鬧的小師妹。
燕回有時會對著窗子發呆“當初答應師妹一道去凡間小鎮上赴食花宴,卻被事情絆住,她說反正機會還多的是,等下個春天再同去便是,不想一轉眼便物是人非。”
冷于姝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
“可我轉念又想,”燕回笑得苦澀,“若小師妹當時沒有站出來,那這天下往后怕就再也沒有食花宴可赴了。”
沙蟒和靈驢被方源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它們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但似乎也從周圍凝重的氣氛中意識到了什么,每日雷打不斷地往四明峰山腰的那個小院里跑一圈,想看一看那人有沒有回家。
薛宴驚就是歸一魔尊這個事實不知震驚了多少人,他們熱切地討論著為何她寧肯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也不愿回歸魔界,最后給她冠以“不貪戀權勢”的美名。
大概只有燕回方源他們知道,薛宴驚是真的在享受這樣的日子。也許歸一魔尊從來不是什么復雜的人物,只是外界的種種揣度給她套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古怪殼子,然后他們指著那些殼子說,那就是她。
那些曾經盤算過要去找魔尊寵姬麻煩的家伙,摸著脖子不斷后怕。玄天宗的普通弟子,也不曾想過自己身邊隱著這樣一位不凡的人物,想起平日相處中絲毫不見對方端過什么架子,也是嘖嘖稱奇。
宋明他們卻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那常常投喂薛宴驚的女修怔怔道“也許死的只是歸一魔尊,不是薛師妹”
世人對歸一來處不知有過多少猜度,有些人不愿承認天賦上天差地別的距離,便說她一定是個修煉了幾千上萬年的老妖怪,如今方知她不過是個一十六歲便流落魔界的劍修,心下五味雜陳。
大家也終于不再覬覦斬龍金劍,再提起這柄夢寐以求的神兵時,也只有相對苦笑。經此一遭,倒也懂得了一個道理,與其寄希望于他年某日尋得神器,不過踏踏實實修煉自身。
昆吾山一戰,終于讓世人將薛宴驚這個名字與歸一聯系起來,他們不停挖掘她的生平,說她年少卓絕、穎悟絕倫的天分,說她尸山血海、遍野尸橫中的凄苦,說她平定魔界、彪炳千秋的功業,說她及時放權、急流勇退的淡泊,說她慨然赴死、殺身成仁的勇氣
她成為了最傳奇的傳奇,成為了讓所有修士心生向往的強者,成為了照徹亙古的一道月光。
而薛宴驚對此一無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修界又給自己辦了一場喪禮,因此也沒能為錯過自己的葬禮感到遺憾。此時,她正與趁亂劫持了自己的人心平氣和地對峙“你們是不是腦子有病我說了我不是什么鳳凰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