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驚頂著他的視線,拿起手邊最近的一張文書,低頭細看。
仙侍挺滿意“行,你先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就來問我。”
他正要舉步離開,被薛宴驚叫住“你要我整理的就是這些文書”
“沒錯。”
“可這是人間一百年前的災情了。”
“嗯,這些不甚重要的東西一直沒找到人手來處理,你看完一一歸檔就好。”
“不甚重要”薛宴驚頓了頓,“你們不管人間的災情”
“自然不管,人間的興亡為何要仙界來管”仙侍奇道,“我們仙界發生大事的時候,也沒見你們人間來幫忙不是嗎”
他反問得理直氣壯,薛宴驚直視著他,很想問一句凡間對仙界而言到底算什么,卻也知道自己從他這里得不到需要的答案。
“我們修真者飛升后,都是在做這些活計嗎”
“整理文書已經是很輕松的了,”仙侍搖了搖頭,“不然你寧愿去做體力活兒嗎有些仙子仙君身邊的仆從倒是能輕巧些,但那可不是容易混上去的。”
“永遠都是在做這些活計嗎沒有盡頭有沒有人升遷有沒有人可以熬出頭去做真正逍遙的神仙”薛宴驚心下其實已經清楚明白,卻仍忍不住要追問一句。
仙侍以為她講了個笑話,笑了一陣,見她不笑,才遲疑道“唔,你認真問的你們之所以飛升,本來就是仙界缺人手啊,不然你以為仙人為何需要你們上天”
“”
“能讓你們這群笨手笨腳的修士上來沾一沾仙氣已是恩榮,你倒是敢想得很”仙侍似是被冒犯到了,帶著一種古怪而短視的傲慢,哼了一聲,甩著袖子轉身走了。
薛宴驚在小房間里連續整理了三天三夜的文書,整個人都沉默了很多。
平心而論,仙侍并沒有刻意虐待她,也并非對她很差,他每天都會給她送飯,和她提一句為她找去處的進度,甚至因為這里人不多,他有些寂寞的時候也很愿意和她多聊兩句,他只是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人。
而他還只是一個負責接引飛升者的最微不足道的小仙侍,薛宴驚才只接觸了仙界冰山一角,便已對這里再不抱什么希望。
她無法想象此前的那些飛升者,面對這樣一個荒謬的世界,到底會有多絕望。早知如此,誰還要選擇飛升呢仙界就像一場騙局,包裹著美好的糖霜,吸引飛升者以朝圣的心情至此,才揭開那層虛偽的面皮,袒露不堪的真容。
薛宴驚認真閱讀著每一份文書,從中獲取所需的消息,試圖借此在腦海中構建出仙界的組成。
里面能提取出的訊息不多且片面,但她至少已經知道,仙界的統治者叫作樂峰帝君,這里并沒有什么嫦娥玉兔、太白金星,更沒有什么遍布在人間護佑一方的山神、土地,傳說都不過只是傳說而已。
仙
界不管人間,人間只能自己管自己。下界對仙人而言,大部分時候只是用來懲罰犯了錯誤的仙,把他們丟到凡間輪回受苦去罷了。
這文書閣里,每一間屋子都存儲著不同內容的文書,薛宴驚每日整理出一些后,就一一把它們歸檔,把手里的一本記載著一場死傷凡人數萬的災患文書放入“凡間災情”一類,又把下一本研討饅頭到底該不該有餡料的文書置入“仙界食譜”一類,這兩個房間恰好比鄰,看不出誰更重要些。
也可能都不重要。
這一日,薛宴驚準備去殿前領新到的一批文書,經過院落時,在游廊對面瞥見了一個錦袍男子的側影,那熟悉的眉目讓她心下一顫,連忙追了出去,及至追到殿門口,那錦袍男子已不見蹤影,她只撞見了仙侍一人。
“做什么慌慌張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