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此刻是極柔和的,平靜地渲染鋪開,撒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朱祁鈺望著那鐵畫銀鉤的行書,后世人將那淡淡的哀憫暈染進筆鋒,于是他透過字體隔著時光感觸到了那份無聲的認可。
歷史會證明他的賢明,后世會肯定他的功績。
于是在這滿室盈溢著悵惘與悲哀的氣氛之中,朱祁鈺卻笑出了聲。
不是凄厲的嘶嚎,不是痛苦的悲歌,輕盈得竟然仿佛放下了什么大石一般的舒暢。
他擦拭去眼角濕潤的水漬,面對著朝臣被他這聲出人意料的笑聲吸引而來的目光,溫聲開口
“自古王天下之要有三,曰道,曰德,曰功。”
他問王直、于謙。
“朕繼位以來,治國理政,可是遵大道、正道而為”
兩位文官之首沒有交流一句,早生華發的老臣語氣和緩,堅韌不屈的直臣斬釘截鐵
“是。”
景泰頷首,于是他轉頭,去問胡灐、商輅。
“朕繼位以來,是否為政以德,是否恩蔭天下”
禮部的大宗伯俯首作揖,連中三元的正統文人面色復雜
“是。”
朱祁鈺于是再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文的身上,知道皇帝想要問出怎樣語句的大臣正色著已然起身,目光熠熠著回望過來,四目相對。
他緩緩而道
“朕繼位以來,于國有功焉于社稷何功也”
狂悖的大臣,鄭重著神色,極莊嚴地朝他下拜。
“陛下弘濟艱難,功可稱社稷主,德堪為明天子。”
再問上不知道多少遍,王文依舊會是這個答案。早在土木一役之后他心中就有了抉擇,真情實感地,他愿意追隨著的是眼前這位陛下。
“不,”但是朱祁鈺輕輕地婉拒了臣下的好意,“孤還沒有做到。”
他沒再用朕這個自稱,起身,對著滿室朝臣發問。
“孤承祖宗大業,夙夜惓惓于心,亦惟以古圣人之道德功自期。”
“道德功具其一,則可稱圣人矣。”
“孤不敢以圣人之稱自比,惟望后世能明吾之心志,意欲效法先王而成道德功之大業。”
他不知道那導致朱祁鎮復辟的奪門之變具體的細節是什么,也不知道這次的未來將會走到哪個方向。
可是他聽見,后世人為他一句句地,從失敗的污蔑中剝離出一個接近美好的他。
純粹的情感讓他都不由羞慚,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天幕口口聲聲說出的那樣賢明,而這羞愧之下又帶著竊喜,他能聽見自己雀躍的心跳聲。
那么就嘗試著去做吧,沒有后顧之憂地去開創一個新的治世吧。
因為公道自在人心。
“諸君可愿為孤輔弼”
景泰皇帝如是說道。
政治的話題我們到此就告一段落,來講講經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