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散盡家財的張良求得了一名可以揮動一百二十斤鐵錐的力士。兩人于博浪沙對始皇帝發動了一次苦心謀劃的刺殺。
當沉重的鐵錐穿透過博浪沙那茫茫遮目,足以使白晝都如夜般的沙塵暴的阻攔,以著近乎力不可擋的威勢,向著始皇帝的車架砸去的時候,其上滿凝聚著的,是張良作為六國貴族亡國之恨不共戴天的宣泄。
他特意穿了一身白衣,哪怕從刺殺的角度來看,也許稱得上一句不夠隱蔽。
可是啊,劉季在心底為他辯駁。
對于此時將反秦已然變成心中執念的張良來說,他難道不是在試圖為韓國送上一場極盡盛大的葬禮嗎
也許對于華夏是件幸事吧,但對于張良來說,卻是徹底的不幸了。鐵錐刺殺的最后,是誤中副車的結局。
刺殺秦王未果的張良從此改名換姓,遠遁東遷到了東海郡的下邳縣,當起了個任俠。
劉邦看見下邳的地名,臉上的神色一下子眉飛色舞起來,轉頭對著張良就露出了笑意。
“這么想來,我和子房,正是在下邳相遇的啊”
突如其來的想法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內心,于是興致勃勃的皇帝在桌案上用手指比劃出下邳的字樣“那要不干脆用下邳來作為子房你的封邑以作紀念”
想了想他又皺眉“不行,下邳侯聽起來實在難聽,配不太上子房你的氣度。”
那選一個韓國舊地新鄭可那尚且還是韓王、哦不,韓侯信的封地。
盡管劉邦估計,距離他想要造反的時機也不遠了。可是眼下就提前封給張良,會不會顯得自己的心思太明顯了并且用韓國舊地為封地,會不會反而又勾起張良對韓國的感情
這樣想著,劉邦一時之間竟有些舉棋不定,封賞的話語就這樣塞在喉口,可是他又不情愿虧待了張良。
而過往的一幕幕同樣因此歷歷在目,跟著劉邦一起回憶起往昔的張良沉默了一會。
然后他抬起了頭,眉眼微彎,同樣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
“那不如,”
神情溫和的文臣左手半撩起自己的衣袖,伸出右手,蘸著先前君臣聊天之時留在桌案上的杯中清水,寫下了一個字。
“留”
他的聲音很輕,寫完之后抬頭,眼神對上了劉邦注視著他的眼睛。
“臣當初,原本想要前往留地投奔景駒。結果和陛下一路上相談甚歡,最后到了留地,卻放棄了景駒而最終留在了陛下的麾下。”
“留地,難道不足夠象征著我和陛下之間的情誼嗎”
劉邦于是撫掌而笑,頷首應許。
“好,就用留”
那就從此只做漢朝的留侯吧。
窗外,有清風拂過的聲音。
如果說陳縣是秦末宇宙的中心,那么東海郡,或者為了把劉邦給囊括進來,我們更準確地說,東海泗水兩郡,理當就是楚漢世界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