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進行任何的催吐行為,光憑身體本能,周念就輕而易舉地把胃吐空。
她打開畫具箱拿出漱口水。
漱口水有點辣口,每次用都覺得口腔里在發燒,一路燒到胃里。
周念清理好自己,洗了個手后走出公廁。
誰料,一只腳剛邁出公廁矮矮的門,就被前方一道清瘦身影吸引視線。
公廁的正對面,是一條花楹鎮最狹長的巷弄,名字就叫長狹弄。
巷如其名,狹長而窄,寬度約為瘦女人的一個半身位。
長狹弄里,鶴遂在中段位置,穿一身黑,黑色與他的冷厲氣質相當合襯。
他受傷的右手隨意地纏著一圈白紗布,鼻梁一側印著緋紅色的新痂,是被肖護昨天彈煙頭燙傷所致。
痂痕是一個小小的月牙,與他的內眼角齊平。
虛渺的白色晨間霧里,鶴遂正彎著腰,寬肩俯低,肩線在霧里凝出虛影,連沿著走勢同樣往下的手臂。
周念順著看去,才發現他的腳邊蹲著一只貓。
那是只四月齡左右的田園小貓,通體純黑。
和他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一個色。
鶴遂手里拿著包貓糧,倒一捧顆粒在掌心里,俯身彎腰送到小貓面前。
小貓餓壞了。
就著他掌心里的貓糧,小貓狼吞虎咽起來,一邊吃還一邊發出嗚哇的可愛奶音,仿佛在說這也太好吃了吧
畫面適合在這一刻被定格,小巷,晨霧,投喂小貓的少年。
像電影里歲月安好的某一幀。
周念靜靜看著這一幕,她看著溫柔耐心的少年,又想到他昨天恣意狂妄的作態。
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巨大的反差感給周念帶來沖擊,她甚至在想,在小貓的視角里,他一定是個極負愛心的神明,帶著香噴噴的貓糧,縫滿它的饑腸轆轆。
這簡直比童話里寫的還要美好。
周念一直停在原地,等鶴遂快要喂完貓的時候,才抬腳走過去。
她走進長狹弄,離他越來越近。
周念停在他面前的半米開外,輕聲細語地問“昨天你為什么跑”
鶴遂半彎著的后背有一瞬間微僵。
周念看見了。
看來對于她的突然出現,他多少有點意外。
只是周念沒得到回答,鶴遂壓根不理她,或者說也沒有離她的打算。
鶴遂拉上貓糧的封口線后,慢條斯理地直起腰,冷冰冰的目光落到周念臉上。
周念迎上目光,呼吸一凜。
他是不是看誰的眼神都能這么嚇人
鶴遂的瞳很黑,又正因為有這樣的黑做養料,才能滋生出無盡暗邃,讓他眼里只有凜寂無聲的寒。
什么都不做,就那么不動聲色地盯著人看,都足以讓人嚇破了膽。
周念的心顫了顫,心想這人反差怎能如此巨大
前一秒還是溫柔的喂貓少年,現在就仿佛化身吃人不吐骨頭的閻羅。
為緩解已經降至冰點的氣氛,周念決定暫時不再糾結他昨天為什么跑的事,臨時換個話題“我昨天給你的橘子甜嗎”
然而鶴遂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字不發,眼神凜涼。
“那個。”周念本就溫軟的聲音里,多出幾分畏葸和試探,“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你帶好嗎。”
聽到這里,鶴遂才大發慈悲般舍得開口,嗓音低沉“橘子我扔了。”
且沒有一點溫度,“你也別來煩我。”
周念“”
氣氛凝結在冰層。
無一絲緩和。
鶴遂垂眼,長長的睫毛氤在霧氣里,又濃又密,他將手里的貓糧卷了個邊,揣進褲兜里,轉身往反方向離開。
留了個冷漠背影給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