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當口,鶴遂看見周念的后背上,骨頭清晰的浮凸在連衣裙輕薄的布料上,一塊連一塊的脊骨,一根接一根的肋骨,還有兩側的肩胛骨也是凸起來的。
她怎么會這么瘦
在他看來,周念是被精心養護的花朵,理應養料充分,呈現出蓬勃的生機和飽滿的色彩。但他總見她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周念直腰起來,正好對上鶴遂打量的目光“怎么了”
鶴遂上下巡視她一番“周念,你在減肥”
周念一怔“怎么突然這樣問。”
鶴遂看著她精致漂亮的鎖骨,纖長的脖頸,說“你太瘦了。你剛剛彎腰的時候,隔著衣服都能看清你背上的每一塊骨頭。”
他說看見了她的骨頭。
周念完全怔住。
她那么多次,赤身裸體地在冉銀面前稱重,冉銀從沒注意過她的骨頭,而鶴遂卻告訴她,他隔著衣服看見了她的骨頭。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開始在她的心底漫漶,在心臟表面洇開后,沿著縫孔滲進靈魂的最深處。
周念迅速別開臉,避開鶴遂的目光。
神色十分狼狽。
她不愿意讓任何人發現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尤其不想讓鶴遂知道。
旁邊傳來歡笑聲。
一間病房被辟成兩片天地,一半晴天,一半暗雨。
周念哽了一下,很艱難地張嘴,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嗯,我減肥。”
“別減了。”
鶴遂嗓音低沉,語氣很認真,“你的臉色真的不是很好。”
周念把頭低下,沉默。
見狀,鶴遂的后背脫離枕頭,朝前傾了許多。他單手撐在床上,上半身又往周念的方向一點一點地靠得更近,最后停在離周念很近的地方。
周念感覺到他身上冷冽的氣息,低垂的目光里,是鶴遂一只骨瘦的大手。
她再抬眼
撞進他漆黑陰郁的眸子里。
他就在咫尺。
此時此刻,周念看見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左右打轉,他的目光里寫滿審慎,把她的心虛一覽無余。
周念感覺到心臟在驟急驟緩間反復不定,她這人也要亂掉了。
“周念。”他看著她的眼睛,低低叫她名字,然后又特別認真地問她“你平時不照鏡子”
“”
周念還是選擇回避他的目光,促狹地細聲道“照、照的。”
他的黑眸就好似一面鏡子,照出周念蒼白的臉色,他緊盯著她不放,然后低聲道“你已經很瘦了,所以多吃點,嗯”
這一瞬,周念大腦一白,血液直接凝固。
她聽不見旁邊的笑鬧聲,感受不到窗外吹進來的風,只能看見鶴遂一雙漆黑又認真的雙眼。
靈魂失火,似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讓她多吃點。
語氣好像是隱隱約約的溫柔,但她不敢確定。
“我我”周念蹭地站起來,動作大得碰翻身后鐵凳。
鐵凳哐擦一聲倒地。
周念立馬轉身,手忙腳亂地把鐵凳扶正,又立馬伸手去拿畫板“我、我該走了。”
鶴遂平靜地看著這樣慌亂的她,淡聲開口“周念,你”
周念打斷他“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也不等他再開口,周念就背著畫板,提上畫具箱,匆匆地小跑著離開了病房,出門時差點撞到隔壁床的家屬。
落荒而逃的畫面似曾相似。
像那日手攥橘子逃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