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惺忪地睜眼,慢半拍地應“哦。”
到二樓的口腔科,醫生先給周念拍了一張牙片。牙片上果然顯示,周念的左邊下牙最里面長了一顆橫著的智齒。
醫生也說,要是不拔,會一直引發偏頭痛,還會把旁邊好的牙齒給抵爛。
拔牙的時候,周念怕得不行,剛躺在牙椅上就立馬坐起來,怯生生喊“鶴遂。”
鶴遂就站在旁邊,有些哭笑不得,還是耐心地低聲說“我在。”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抓著就不怕了。”
像看見救命稻草似的,周念立馬緊緊抓住他緊實的手臂,聲音卻更加露怯“我還是怕怎么辦啊。”
鶴遂沉吟片刻,懶聲道“要不等會我給你講個故事轉移注意力。”
周念覺得這方法可行“你講。”
醫生讓周念張嘴,打了麻藥。
又過了一陣子,醫生再次讓周念張開嘴巴,準備拔牙。
周念緊張地閉上雙眼。
耳旁傳來鶴遂低低徐徐的嗓音,他開始給她講故事
“有個女生出現在一個不受寵的家庭,媽媽只愛弟弟,從來也只會夸獎弟弟。弟弟卻死于一場車禍,女生偶然間發現弟弟是被霸凌才自殺的,她將這點告訴母親
,
拿弟弟留下的字條給母親看,
母親非但不相信,反而責罵女生,說字條是她偽造的。后來,女生的爸爸拋棄妻女卷款離家,女生也離家求生,融入社會。女生進入到一家保險公司工作,卻遇到黑心上司,不僅被哄騙當了上司的情婦,上司還不停ua她,讓她想方設法提升業績。女生漸漸走向了一條不歸路,先是通過賣身求業績,又被虛榮心挾裹著陷入消費主義陷進,最終成為一個。”
故事講到這里,那顆橫著長的智齒已經被醫生拔出。
麻藥生效,再加上被鶴遂口中的故事吸引,周念竟一點都不覺得痛。
反而,她興致勃勃地問“然后呢,然后那個女生怎么樣了。”
醫生把一大團棉花塞進周念的牙洞里,叮囑“咬著,咬緊,先別說話。”
鶴遂勾唇一笑“讓你先別說話。”
周念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講。
鶴遂卻不講了,他在和醫生說話“那顆牙齒別扔。”
醫生瞥一眼旁邊鐵盤里的智齒“你要啊”
鶴遂神色冷淡,但看向那顆牙齒的眸光卻很專注“我要。”
周念用十分疑惑地眼神盯著他。
你要我智齒干嘛
鶴遂看懂了她的眼神,但也只是略微挑眉作回應,其余什么都沒說。
那天從醫院出來后,天色已完,薄暮下的黃昏像詩人筆下美景。
周念和鶴遂沿著粼粼南水河往回走。
周念的左邊腫起來,塞牙洞的棉球已經吐出,但說話還不太利索。
鶴遂在半道上買了根雪糕。
他故意在她面前吃雪糕,還欠揍地笑著逗她“周念,你看你現在這樣,像不像個小老太婆。”
周念捂著左臉,含糊地開口像大舌頭“你”
鶴遂來到她面前,倒著走,少年瀟灑的氣息滿滿,他挑眉笑得很壞“你看你這樣,說話還漏風,更像個小老太婆了。”
周念被他氣得半死,又拿他沒辦法。
急了就伸手去擰他胳膊。
偏偏鶴遂不躲,由她隨便擰,也帶著滿臉寵溺地笑看她。
周念一下就沒了脾氣。
這是最好的時光,也是最壞的時光。
好在這是十七歲的鶴遂,他的世界里還沒有萬人矚目和無邊榮潮,內心只有一座被燒光的荒山,而周念是一場及時雨,雨落生萬物,青草,嫩芽,鮮花,生機勃勃的一切都是周念給的,她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壞在這是十七歲的周念,她會把所有的美好和恩賜都留在這一年,只身前往一個未知、可怖、冷漠的,被鶴遂徹底忘卻的以后。
“鶴遂。”周念模糊不清地叫住他,“你拿了我的智齒要干嘛。”
鶴遂回身望她。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在橘紅光影里沖她淺淺勾唇,笑得醒目惹眼。旋即,他摸出那顆被洗凈裝進小袋中的牙齒,向她示意“這個會是半年以后”
他頓了下,黑眸璀璨迷人“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