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翁熱的三伏天,畫室里還沒有開空調,格外悶人,空氣里全是粘稠的渾濁。
周念非但不熱,卻冷得開始瑟瑟發抖,她一度懷疑是自己聽覺出現問題。
周盡商是冉銀殺的。
導致周盡商感染而死的蜱蟲是冉銀放的。
這竟然是真的
在巨大的刺激下,周念再難維持平靜,她用手捂著胸口,出現呼吸困難的癥狀,窒息感強烈。
周念費勁地張大嘴巴,深深地吸氣,才無比困難地往肺里卷送去一點氧氣。
那感覺就像是真的死過一遍。
只是劇烈的痛楚讓周念重新活過來,命運不讓她就此死去,而是要她清醒地存在,要她親手去剝開血淋淋的殘忍真相。
青筋和血管從周念纖細的脖子上鼓出來,因為皮膚又薄又白,再加上她現在瘦得有些嚇人,此時模樣看上去就十分觸目驚心。
她捂著胸口,將目光投在冉銀臉上,啞聲問“是你殺了爸爸,你還說是為了我殺了爸爸”
冉銀披頭散發,活像一只哀怨未了的女鬼“我不是為了你,那是為了誰”
“才,才不是”
周念喘息著,眼淚嘩嘩地流,話說得很困難“為了我,你什么都說是為了我。強迫我做好多我不喜歡的事情說是為了我,現在就連你殺了爸爸,也說是為了我,那這樣的話我到底算是個什么十惡不赦的罪人”
像是聽到一個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周念說完連自己都笑了。
淚水在流,她卻在笑。
分明就是很可笑,她的媽媽親口告訴她,是為她才殺死爸爸,這不好笑嗎
“七斤,你不用愧疚。”冉銀抬手抹一把臉,把頭發抹到腦后去,聲音冷漠無情,“周盡商他死有余辜。”
“”
“你記住,他就算是死一萬遍那都是他該死。”
周念聽不懂她的話,只能啞聲重復“該死”
這時候,冉銀不再和周念對視,她抬腳朝畫室外的木地板陽臺走去,置身在灼熱的光線下。
冉銀仰頭瞇著眼,卻不敢直視太陽。
她看的也不是太陽,而是看的十九年前年輕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還是風光無比的新晉才女畫家,畢業后開了家畫室混得風生水起,報她課的學生還得排隊。
當一個女人年輕、貌美,富有的時候自然不會缺乏追求者,每天都有各種男人等在她的畫室外,想接她下班共進晚餐。心氣高的她很少給男人面子,從他們的豪車面前經過時,連眼風都舍不得扔一個。
有一天,畫室突然停電。
找來的電工年輕憨厚,專心修著燒壞的電路板,不小心看她一眼都會羞得兩只耳朵通紅。
見慣太多自信且夸夸其談的男人,她只覺得這電工很有趣,故意同他說話,見他唯唯諾諾又不敢看她的樣子,她毫不避諱地調侃道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像個小姑娘似的。”
后來電工又來過畫室維修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