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由銀線纏繞的牙齒掉在地板上,發出很輕的一聲脆響。
脆響在周念耳朵里無限放大,她似乎聽見一顆地雷在耳邊爆炸的聲音,震耳欲聾。
17歲的鶴遂說她的智齒是他的成人禮。
眼前的男人卻說不過只是一顆破牙齒。
周念緩緩低下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白色地磚上的牙齒,它靜靜躺在地上,擺出被拋棄時應有的孤涼姿態。
連接它的黑色繩索斷成兩半,末端是毛糙的斷痕。
她真想問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非得被一次又一次地痛擊,才能心甘情愿地死心。
周念感受到充盈的淚水在眼眶里滾動,她抬頭看了一下樓梯間的天花板,想把無用的眼淚憋回去。
“我從來沒有什么難言之隱。”
男人沉涼的嗓音低低響起,有著不自知的傷人奇效,“當然,我也從來不后悔做過的任何選擇與決定。”
周念聽懂了。
她強忍著的眼淚在瞬間就掉下來。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也是。”周念聽見自己枯啞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當然會選擇成為閃閃發光的大明星,而不是繼續留在南水街當一條人人喊打的瘋狗。”
“”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他在往前,所有人都在往前,她卻像個被固定住的稻草人,停守在原處,忍受著數不清的日曬雨淋。
鶴遂慢條斯理地將扯開的領口重新整理好,說“我沒讓你等我。”
周念怔住。
她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吶吶道“你的確沒讓我等你。”
四年時間蹉跎而過,沒日沒夜的渾渾噩噩。
到頭來只換來他的一句沒讓她等。
周念只覺得身體正在被逐漸掏空,她不甘心地說“那你當時為什么不給我說一聲,你覺得我會不讓你去拍電影是嗎難道在你心里,我就這么狹隘自私,會阻止你奔向更好的未來”
“”
沒等他開口,她又說“虧我之前還一度懷疑,你是不是被鶴廣威脅,被他逼著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鶴遂神色冷淡地沉默著。
隔了很久后,他才大發慈悲般開口“既然你都決定要離開,那有些話告訴你也無妨。”
周念凝神,通紅的雙眼看著他。
鶴遂抬腳朝她靠近一步。
距離拉近,她聞見他身上極冷冽的男香,和他這人如今的氣質一模一樣。
鶴遂長睫低垂,掩不住晦暗的黑眸,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沒有人逼我做任何事情,當演員這條路是我要走的,至于你”
他頓了下,語氣冷而認真,“你只是不被我計劃在未來里面而已。”
周念蒼白的唇動了動,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在他的眸光里像
被人掐住喉嚨,一點空氣都無法吸入。
鶴遂追問“你聽明白了”
她的唇哆嗦了下,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畫面僵持在這一刻。
昏暗的樓道里,彌漫著消毒水味的空氣和肉眼不見的深淵。
以及一個被狠狠重傷的女人。
周念努力地讓自己發出聲音“那你為什么一開始會拒絕生東返”
這也是她為什么會認為他有難處的原因。
鶴遂漫不經心地笑了下,說“當時以為他就是個騙子,沒想到還真的是導演,既然是真的,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周念垂下目光,不再與他對視“他是你答應要帶我逃走的那天找的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