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找回來給她的萬年青怎么樣了,是被她好好養著還是已經扔掉,他沒有開口問。
“重新開始畫畫了嗎”他問。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鶴遂的眼睛里重新亮了一下,下意識看看她的手,只有畫筆才配得上她的一雙手,從前如是,現在也如是。
他低低問“我能看看么”
頓了頓,又說“你現在畫的畫。”
“可以。”
畫都在二樓的畫室里,周念領著鶴遂上樓。
畫室的門推開,映入鶴遂眼簾的都是周念近日畫的畫,油畫居多,陽臺上還晾著兩幅還沒干透的畫。
斑駁炫目的顏色,流暢的線條,水準絲毫不迅當年。
反而
現在的畫更有種歷經世事后的沉淀感,更成熟,筆觸更加能夠打動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距離畫作一厘米的位置停下“能摸”
周念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可以。
手指撫摸上去,感受到一種砥滑的觸感。
色彩疊加處的厚度不一。
這樣的觸摸讓他漸漸紅了眼,連帶著指尖也在不停地顫抖。
周念注意到他的異樣,看見他泛紅而隱忍的眼角,還有顫抖不已的手指,趕緊問“鶴遂,怎么了”
鶴遂目光依舊停留在畫上,胸腔起伏有些不穩,唇角卻浮出笑容“我只是高興,念念,我高興。”
他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哪怕要他此刻立馬去死,他也能做到絕對的從容。
良久地看著畫,鶴遂的目光凝在其中一團藍黑色暈染上,徐徐笑道“還記得最開始,你老纏著我要畫畫,我老叫你滾,還掐你脖子,我那時候真混球,也不曉得你怎么受得了的。”
過往總是美好的。
縱使那時候的不愉快放在現在來看,也是明亮色彩。
“是挺混球,你第一句話就罵我傻逼,還記得嗎”周念偏頭看他。
“記得。”
他轉過臉,兩人的目光對上,他眼圈紅紅的,語氣格外寵溺溫柔“周七斤,哪有你這么傻的人啊”
“哪里傻”
“我都那樣罵你了,你都不生氣,不僅不生氣,還翻找半天拿了個最好的橘子給我。”他控制不住自己,抬手按在周念頭頂,揉著。
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僵住。
周念沒想到他無意識間的動作,透露著對她的自然親昵。
他自己都沒想到。
仿佛是刻在身體里的某種記憶在這一瞬間被喚醒。
氣氛在往下降。
鶴遂眼神動容,帶著點促狹把手收回“不好意思。”
周念本能地紅了臉。
她別開目光,撥了撥被揉亂的頭發,轉移話題“話說你那時候到底為什么突然跑走啊,我當時纏著你問了好久,你都沒告訴我。”
都過去了這么多年。
她竟還記得。
鶴遂故作輕松地聳聳肩,落在她臉上的眸光變得格外深邃,數秒的沉默后,他牢牢盯著她的眼“現在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是因為”
周念下意識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她看見男人緩緩眨了一下眼,眼尾紅意更盛,他的笑容卻更加醒目耀眼,徐徐而道“我心動了。”
“”
周念的腦子停止思考,一道白光閃過。
他說什么
沒聽錯吧
他說他當年拿著橘子突然瘋跑離開,是因為心動了
心動了
心動了
心動了
也就是說,在她第一次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她。
周念根本不會明白,年少的喜歡像場夏日驟雨,急,猛,有著掀翻整座城的氣勢,他突然置身雨中,有的只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突然被塞到手中的那顆橘子,不知道如何面對笑意甜甜的她,還有她的小梨渦。
他只想逃。
他發了瘋似的跑,殊不知,跑進的依舊是名為她的那場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