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和疫病的加持下,難民的數量一日比一日少。
短短幾日,疫病以極其可怕的速度席卷開來,江太醫與江楠語幾乎整日里在外忙碌,但天災帶來的疫病顯然沒有那么快找到解藥。
前一日她才與牛田說過話,到了第三日再去見他時,牛田已經開始腐爛,奄奄一息的與她道“季大人,救救我。”
然而季容妗只能沉默著,給他喂了兩口粥。
茹茹是在疫病爆發第六日找上她的,她哭著與季容妗說,她娘生病了,希望她可以救救她娘。
季容妗被小女孩拉過去時,那個母親倒在臟污中,正難堪地看向她。得了疫病的人渾身無弱無力,控制不了身體,吐出來的與拉出來的基本在一處。
然而茹茹只是過去用自己的衣袖為母親擦著口中的穢物,滿眼淚光地看向季容妗“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
這幾日里,季容妗聽到的乞求比一生加起來都多。
可她無能為力。
她只能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口糧拿出來,遞給這個可憐的女人。
女人搖頭,用哀慟的目光看向懵懂的茹茹,與季容妗道“拜托季大人照拂茹茹一二。”
季容妗捏住手中的饅頭,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前一日還與她有說有笑的牛田,轉眼他便腐爛地認不出人形。
為了女兒忍凍挨餓的母親,臨死前的愿望是希望她照拂自己這個可憐的女兒。
無數災民都與她說“救救我”,卻又在轉瞬間,腐爛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而季容妗,站在他們面前,光影穿梭于她身后,她像一個旁觀者,一步步看著他們腐化、死去。
疫病之下,人的生命顯得脆弱而渺小。
茹茹的娘用目光溫柔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女兒,道“茹茹,日后你要將季大人當父親一樣看待,知道嗎”
茹茹不懂,她只覺得娘親這樣的目光好似在告別。
她在季容妗懷里掙扎著,哭訴著要娘親,然而季容妗只是抱著她一步步遠去。
女人的目光落在茹茹朝她伸出的手上,
微笑著閉上了眼。
季容妗抱著哭得不能自己的茹茹穿過人群。
殘陽如血,大地荒涼,無數難民躺在地上,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茹茹的哭聲仿佛成了天地間唯一的曲調,悲戚絕望。
那些目光落在季容妗身上,或是絕望的,或是乞求的,一道又一道,像是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糧食,到底是誰盜走了糧食。
季容妗帶著茹茹回到常府時,看見了上吐下瀉的江太醫。
他正一字一句與江楠語說著自己的感受,不時喝下身旁放著的一排黑乎乎的藥,喝完再說感受。
季容妗沒去打擾他們,將茹茹交給常青山后,便騎馬去了安昌縣。
因為糧草失蹤事大,幾乎沿路所有郡縣,尤其是江南周邊的幾個郡縣,已經被無數官兵把持,但凡有商隊路過想要往外走,貨物必須得經過檢查。
劫了糧草的人自然不敢在這關頭運走糧食,只能暫且將其藏起來。而安昌縣山高林深,用來藏匿大批糧草,最合適不過。
季容妗在這里待了兩日,基本可以確定,先前那批失蹤的糧草就在這。
她曾看到過不止一次,有人從山上下來買了許多飯菜上去。而買飯菜之人警惕性很高,有些武功底子。
她當即找到當地官兵,準備帶人上山。
官兵不同意,說沒有上邊人指令,他們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