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矜一路策馬揚鞭出了城,心中始終提著一口氣,她不敢回頭,怕自己多看一眼便會心軟。
糧草軍馬已然備好,左青騎在馬上對她拱了拱手“季大人。”
季容矜對他點了點頭,目光一一掃過身后士兵,這些人神情嚴肅,紀律嚴明,大多都在整理自己的行囊包裹,很少有人抬頭看她。即便有,也只是一掃而過,目光平淡。
這些人對她,只有下屬對長官的服從。
季容矜捏著藏匿于袖中的香囊,腦海里閃過許多人的面容,目光逐漸沉穩堅定。她勒了勒韁繩收回目光,與一側的江楠語交換了個眼神,道“走吧。”
行軍兵馬浩浩蕩蕩地離開,向來熱鬧的京城似乎也因這離別變得沉寂起來,如一潭平靜的水,底下暗流涌動。
季府。
季太傅埋首伏于案前,手中毛筆寫寫停停,斷斷續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愣愣地盯著前方,直到敲門聲響起,他才打起精神,將手中的信折疊壓在書下,道“進。”
紫色身影緩緩出現,手中還端著一個托盤。
季太傅有些詫異,道“夫人,你這是”
季母走到他身邊,將托盤放下,又輕柔地將那碗端出遞給他“累了吧,喝一些醒醒神。”
季太傅看了她一眼,低頭,又看了她一眼,惴惴不安地接過那碗喝了口湯,將其放在一邊,道“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季母也不跟他繞彎,直接道“你有事瞞著我,所以給你下了點聽話粉,要么直接告訴我瞞著我什么,要么你就等著受罪。”
這所為的“聽話粉”并不是能讓人說真話的東西,只是一種喝了后會讓人渾身發癢的藥粉,這種不痛不疼卻又讓人難以招架的癢感,很少有人能撐過一刻鐘。
季太傅面上表情不變,苦笑道“我哪有事瞞著你啊”
季母平靜地端起那碗湯遞到他唇邊,吐出一個字“喝。”
她的力氣不是很大,只將那碗抵到了他的唇邊,季太傅稍一轉頭,便能躲開。
可他還是張口喝了。
一口氣被灌了不少下去,季太傅嗆得咳嗽了兩聲,沒等季母說話,便道“阿亭,你還記得我大乾史書上記載的三百年前我大乾戰敗楚國之時嗎”
季母看了他一眼,表情頓了頓“記得。”
三百年前,大乾與楚國之戰戰敗,整個北部被楚軍肆意侵襲屠殺。
楚國人生性殘虐,大乾戰敗后,他們如過境之蝗,在大乾境內燒殺搶掠奸孺,更有以人為靶,進行殺人比拼取樂。
他們無惡不作,在大乾這片土地上釋放自己殘忍的天性。
那段時間,是大乾歷史上最為灰暗的一段時間。九州大地一片瘡痍,血色染紅晚霞,陰風悲泣殘垣。
季太傅目光遙遠,似乎穿破眼前的虛空,回到了那段時間,平靜的表情逐漸變得沉痛“所以夫人,這樣的歷史不能重演。
”
季母抽回自己的手“季沙鴻,你是不是要死了”
季太傅沉痛的表情一頓,蜷了蜷手指,喉頭有些發干,他知道自己騙不過她,可如今這么直白地面對這個話題,除了不舍外,他竟愧疚的說不出話來。
“是。”他閉了閉眼,干澀道“對不起,阿亭,我”
“你去吧。”
季沙鴻一怔,抬起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