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靜默后。
面前的少女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轉身緩緩離去“不算是。”
不算是的意思就是,有一部分是。
少女的話緩緩回蕩在半空,又隨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飄遠,肖桂安看著那道背影,目光逐漸黯淡。
斷水橋上,弦月當空,滾滾流水自橋下湍急地滾過,此處水深且急,橋上雖有護欄,卻也只到腰處,若是掉下去,那對掉下去的人而言,便是斷命橋。
這里平日行人甚少,到了晚上,更是人跡罕至。
而今日,斷水橋上卻多了一個女子,她穿著單薄的白衣,站在橋上。墨色天空打底,女人與橋,與流水互相映襯,成了一副畫。
夜晚本就嚴寒,水奔瀉而過,濕漉漉的水汽帶著涼意便那般徑直鉆進她的衣裳,無孔不入。
女人卻好似感受不到般,在橋上一站,便站了三四個時辰,站到天空逐漸變成濃墨色,站到行人完全不見蹤影,站到整個世界只剩下滾滾而去的江水聲。
一聲又一聲。
“嘩嘩”“嘩嘩”地回響,提醒著女人,她不會再來了。
沈竹綰手腳冰涼,無言擺弄著手上的面具。
那是季容妗先前送給她的豬臉面具,丑陋,滑稽,可每看見它時,沈竹綰眼前都會閃過少女戴上她時,笑著
與她說“公主,這樣開心一點了嗎”
那樣的聲音仿佛回想在她耳畔,令沈竹綰不由唇角彎出了點不明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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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面具緩緩拿起,往自己臉上扣去。
奔騰的水聲遮掩了周圍的聲音,就在面具即將卡在她臉上時,身后忽然傳來重重的撞擊,她受力悶哼一聲,扶住橋邊把手,那面具卻從她的眼前徑直落下,掉入奔騰的水中。
“誒喲,小姑娘對不起,老朽年紀大了,挑水不穩當,真是抱歉啊”
老人的身影自身后傳來,然而沈竹綰只是伸手夠著那落下的面具,只差一點,她就能抓住它的。
只差一點。
沈竹綰沒顧身后老人的道歉,身形一躍便欲跳下去。
她要遠離自己而去,如今連她送給自己的東西,也要離她而去嗎
老人的勸阻和驚呼在身后響起,沈竹綰不管不顧時,一道力度從身后猛地拉住她,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聲熟悉的,令她忍不住熱淚盈眶的聲音。
“沈竹綰,你不要命了嗎”
隱晦的月光落在少女緊皺的眉宇上,她滿臉不耐憤怒,卻還是將她從橋邊扯了回去。
“你滿意了又用這種手段將我逼出來,你”季容妗咬牙怒斥著,卻在下一秒瞧見兩行清淚從她眼眶緩緩滑落。
“阿妗”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此時的情緒終于沒能完全隱藏,眼底的無措彷徨直直落入季容妗眼底,女人拉住她的衣袖,輕聲嗚咽著“你送給我的面具掉下去了,我差一點就能夠著它了。”
季容妗無聲看著她,半晌,呼吸平緩了些“不過是一張面具罷了,掉了便掉了。”
身旁的老翁也跟著出聲“是啊,小姑娘,不過是一張面具,老朽賠給你。”
“不是這樣的。”沈竹綰搖著頭,淚珠大顆滾落“我差一點,就要抓住它了。”
那不只是一張面具,那是少女心中有她的證明,是她們曾經有過美好回憶的象征,也是這三年陪著她走過無數日夜的信物。
可是現在,它在自己眼前落了水,而自己差一點便能抓住它,挽回那些記憶。
差一點。
是不是說明,她與少女之間,也總會差這么一點。
老翁搖搖頭走遠,隱約可聽其嘆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肝腸寸斷,淚流滿面”
他的話落在半空,被風卷走,只留尾音縈繞在耳。
季容妗沉默許久,后退一步,收回被女人拉住的衣袖“于我而言,它只是一張面具,就像那些過往,也只是過往,忘了便忘了。”
“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