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妗眼珠子動了動。
女人又道:“她這些日子過的很不好,唯一念著的,只有你了。”
季容妗一顆心像被人揪了一把,又酸又痛。平日里季母與季太傅感情很要好,如今季太傅故去,季母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過來的。
若是她再出了什么事,季母可怎么辦?
季容妗眸光閃爍,脊背卻逐漸塌了下去。
沈竹綰瞧她的表情,神色不變,繼續道:“阿妗,與我一同回去吧,這兒有舅舅在,女皇國的援軍即日便可到達,他們不會有事的。”
說完這句話后,空氣再度沉寂了下來。
不多時,女人幽幽的嘆息響起,沈竹綰向她走近一步,伸手緩緩靠近她,語氣溫軟,像是哄人:“阿妗,與我回去吧。”
那雙手越靠越近,季容妗垂眼看去,甚至可以看見她手背上的一顆圓痣。她曾握過這雙手許多次,也被這雙手回握過,那片溫涼曾在許多個夏夜讓她為之心醉。
可今日,在她的手靠近時,季容妗卻只想躲開。
她也的確這么做了。
那只手便那樣僵在了半空。
沈竹綰抬眸,卻見少女唇角彎起一道嘲諷的弧度:“女皇國,原來公主與女皇國也有合作啊。”
沈竹綰神色微動,想要說些什么,卻見季容妗低笑出了聲。
“我娘在家等我,難道那八萬人家中便無人等待他們歸去了?難道林夫人每日沒有盼著大將軍與林長存回去?”季容妗嘴角緩緩扯起,黑瞳閃動著眸中異樣的光澤:“公主說我娘在家中等我,但我娘若是知曉這邊的戰況,定然不會讓我當縮頭烏龜逃回去。”
“再者而言,我爹也不會希望我回去。”季容妗抬眸平靜地注視著面前的女人,嘲諷道:“若公主無事,還請離開這危險之地。”
她穿上鎧甲,腳步途徑沈竹綰時沒有絲毫停頓。
“你怎的知曉,季太傅希望的不是你回去。”
女人的聲音自身后緩緩響起,季容妗步伐一頓,回眸看去。
沈竹綰眼眸微閃,與她對視,道:“我答應過季太傅,要將你照顧好,比之揚名立萬,他更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分明只是一句尋常的話,若不仔細,只會以為是家中長輩對晚輩另一半的囑托之詞,可季容妗卻從中聽出了旁的意思。
季太傅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死。
季容妗心神微顫,緊緊注視著沈竹綰,道:“什么意思?”
沈竹綰對上那雙眸子,又在下一瞬移開,靜了片刻,道:“季太傅高風亮節,是為大乾而死,他去前曾囑咐我對你多加照看。”
沈竹綰不欲騙她,卻也知將此事告訴她,自己將會面臨什么。可與其等到她發現真相,不如自己親自坦白。
一句話落下良久,沈竹綰才聽見少女發出的一聲氣音,像是快要消散的霧,風一吹便無影無蹤。
她再次說:“什么意思?”
沈竹綰輕出一口氣,抬眸,本欲直接說出真相,卻在瞧見少女眸中破碎的光影時頓住了,她沒有失態,目光卻不再落于她眼眸。
輕輕側開了身子,沈竹綰道:“朝中有寧王的人,季太傅地位特殊,有他在,朝堂便能維持表面平穩,但那些人留不得……”
季太傅在朝堂上位置之所以特別,是因為他學生眾多,并且這些學生都對他言聽計從。
所以在當初提出“女子為官”這樣革新的言論時,得到了不少支持。
但“女子為官”觸及了那些頑固派的利益,于是頑固派紛紛反對。
這些頑固派大多是些世襲的官僚,幾代下來,影響力甚大,當時的皇帝沈君安早便有肅清他們的想法,所以對“革新派”暗中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