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像是一條幽深的長河。
意識消失,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唯一能夠記得的,就是口中的蘋果,味道是苦澀的,一點都不像他平時愛吃的那么爽脆甘甜。
難吃,難以下咽。
她會來嗎他賭會。
醒過來的那一剎,視線內的一切,仿佛都是扭曲的,五顏六色的奇怪光斑模糊了視線,能看清的一切,都是光怪陸離的色塊。
斯諾盯著上方看了很久,才明白那是悠悠游走的游云,是隔著一層玻璃板,看到的云彩。
他沒有死。
他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能夠輕松看到外界,但空氣稀薄,呼吸間,胸膛內有難耐的疼痛,如同刀刮骨,喉嚨尤其疼痛,如同巖漿灼燒。
斯諾伸出手,蒼白的手掌,按在他仰面所對的透明水晶上,那水晶離他的面孔很近,很難發力。
明亮的光線,透過透明水晶,折射的刺眼,他瞇著眼,看到自己抵在水晶上的手,皮膚蒼白,幾近透明,陽光是燦金色的。
斯諾用力推開了水晶棺蓋,坐了起來。
他用力咳嗽,吐出了蘋果塊,沒看一眼,隨手丟到了旁邊,隨著坐起的動作,他感覺到,許多花瓣撲簌簌的掉落下。
純白、淺粉、水藍花攢綺簇,堆在他的袖邊,手指邊。
斯諾盯著看了兩秒,遲鈍地反應過來。
他身在棺中。
這是一尊漂亮的水晶棺材,他的身邊堆滿了花,剛才抬起手時,他看到自己的衣袖,純白的軟緞,柔軟冰涼,水流般柔順從手臂上滑下。
這不是他見到繼母時穿的那一件。
小矮人們不會幫他換衣服。
意識到時,笑意已經溢到嘴邊,他被欣喜席卷,鮮紅蘋果的毒素殘余,他的大腦依舊微微暈眩,過于劇烈的心跳,震動的耳膜發痛。
他將手指湊到臉頰邊,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淺淡、冷冽。
“她來過,對不對。”
他滿懷笑意的向小矮人們求證,小矮人們呆呆的注視著他,他們沒有回答,但斯諾從他們的神色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從他從門縫中,接過繼母遞過來的毒蘋果時,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刻。
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還能看到、感知到。
蘋果是代表著禁忌和犯戒的禁果,熟透的蘋果,會散發極強的香氣,這銷魂蕩魄香氣中,隱隱帶著糜爛荒唐的氣味。
他吃下蘋果的時候,其實依舊在笑,如果繼母看到,大概會嚇一大跳吧,一墻之隔內,他看著毒蘋果的眼神在閃閃發光。
小時候他只想活下來,為了活下來拼盡全力,他那么努力,只是想看到第二天的陽光,雖然從沒有什么好事發生,但是只要活下去,就還有希望。
他艱難度日時,其實在隱約期盼著什么,那是某種抓不住的朦朧意象。
直到見到凜綺,一切都變得清晰了。
斯諾想,他或許天生就是為了愛著什么而存在的,他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為了能活著走到她的面前。
他愿意為此付出生命。
死亡也好,幾百幾千年的等待也好,他等著他愛的那個人來到他的身邊。
等到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義。
從他指尖輕盈落下的花瓣,伴隨著他怦然跳動的心跳,斯諾大笑起來,將花瓣捧起,拋到棺材外。
花瓣紛紛揚揚落下。
金發王子皺緊了眉。
當然,任誰看到一具已經死了很多天的尸體,忽然坐了起來,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但王子卻不單單只是因此。
他的工具人忽然活過來了,這下麻煩了。
在這里耽誤了這么長的時間,都是做無用功。
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死了十幾天的人,還能忽然活過來的。
尸體醒了過來,然后揚了他們這些圍在棺旁的人一臉的花瓣,這些暫且不論,活過來就活過來了,和公主溝通,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征求她的幫助,也是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