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
斯諾應聲而動,塔莉卻比他更快。
“自己的妹妹就自己照顧吧”
少女沖向湖畔無主的幽靈馬,學著蘇長夜套繩為韁翻身上馬,烈焰猛扎馬臀,一人一馬瞬間如離弦的箭。
那動作快到斯諾眼花繚亂。
她不是跛腳嗎
情勢緊繃不容思考,斯諾看一眼似乎還在狀況外的妹妹。“待在這里,不要動。”
等他奔至湖畔,正見塔莉座下的駿馬斬斷觸手,穩穩接住墜落的少年。
剩下兩匹幽靈馬不知所蹤,湖水深不見底,猶如深淵橫斷前路,而前方不遠處,他的兩名同伴正在深淵之上同怪物起舞。
忽然,身后傳來童音低語。
“請神香可以幫助他。”
蘇長夜在黑暗之中上下顛簸,天旋地轉應接不暇,感受到灼熱的火焰撩過衣袍,緊接著是塔莉興奮的驚呼。“我打中那支觸手了”
淋了汽油的觸手連片燒灼,怒吼激起層浪拍向渺小的兩人。
“不知死活的蟲子”烤肉香氣四溢,剩下的觸手群涌而至。
塔莉拼命控制韁繩,駿馬卻在威壓之下瑟瑟發抖,任由火燒屁股都不敢挪動分毫。
短暫的僵持已是錯失時機,眼看觸手橫掃而來,蘇長夜猛地推開塔莉,觸手卷上身體的剎那掀起馬鐙掄圓,螺旋刀斬斷束縛。
“無用的掙扎。”道恩博格怒不可遏,觸手掙扎間汽油揮灑,火焰不滅反增,十幾根觸手都在火海里翻滾。“蘇長夜這痛苦你必百倍領受”
一根觸手斷裂,數根觸手涌上。塔莉剛從湖面浮上來,驚見觸手層層卷住蘇長夜。
“跑”
咔噠一聲,肋骨斷裂。
這聲音清脆悅耳,通過不斷擠壓的觸手傳進道恩博格的耳朵。
“真好聽。”道恩博格微微歪頭,像是忽然發現新奇玩具的小孩兒,觸手再度收緊,蘇長夜終是憋不住咳出一口血,那血中竟還有點點臟器碎肉。“用你這具美麗脆弱的軀體,為我奉獻更多的樂音吧。”
“取悅吾,赦免你的罪行。”
觸手高高揚起,蘇長夜頭顱后仰,露出因缺氧而浮現青紫的脖頸。
世界忽然無聲,于是那高空之上的骨碎之音擲地有聲。
每個音節都在耳膜跳動,激起恐懼的戰栗。
啪嗒。
血滴在塔莉臉上,滑過顫抖緊縮的瞳孔。她不敢眨眼,看不見蘇長夜的狀況,只看見層層纏繞的觸手間隙鮮血流溢。
“不不可能吧。”斯諾喉嚨微動,氣音微弱,全身力量都被抽走,幾乎雙腿發軟,手中請神香差點掉落。“你不是說,至少八成把握”
“這就是觸怒吾的下場。”觸手尖端擦拭著蘇長夜臉頰上的血,動作輕柔仿佛捏斷少年全身骨頭的不是祂。“你看看,你痛,吾也心痛啊。可是痛徹心扉,未嘗不是人類愛。”
觸手松開,蘇長夜如斷線的木偶無力垂落,又被兩根并在一起的觸手接住,捧在掌心送向湖心島。
“乖孩子,很快就不痛了。”道恩博格張開雙臂,半紅半白的心臟在蘇長夜眼前鼓動,無數細密的毛細血管仿佛活了過來,鉆出心臟探向蘇長夜。
面臨犧牲之刻,慘敗軀體盈滿悲劇美感。
偉大的死亡為掌中人披紗,陰暗天色之下,蘇長夜卻像鍍了蒙蒙光暈,變成神明從油畫里偷出來的圣物。
心臟伸出的毛細血管,向著蘇長夜招手。“我最美麗的新娘,我的心永遠與你同在。”
蒼白、破碎,可是身處于無解絕境的人還在微笑,唇邊猩紅血沫點染,他卻一如初見時端莊俊美,哪怕苦難壓碎全身的骨頭,也無法在他的靈魂上激起波瀾。
越來越近,毛細血管根根刺入。
道恩博格動了動鼻翼,從血腥味中聞到另一種氣味。
這是,汽油
猛然抬眸,蘇長夜唇邊的微笑不變,然而那抹血色卻帶上殘忍的意味。
“我早就說過會一把火燒了這里,連同你我一起化為灰燼,你不會天真到以為我在開玩笑吧。”
散發點點熒光的火炬突然出現,道恩博格眼前火幕沖天而起。
痛痛痛
那些纏繞蘇長夜的觸手,早就沾滿黏膩的汽油,這些作惡留下的痕跡,全都逃不過烈火審判。
觸手纏繞擠壓之時,火炬護住了蘇長夜的右臂,現在,他用僅剩的幾節骨頭抓住叢叢毛細血管。
“我準你逃了”烈火焚咬軀體,蘇長夜卻放聲大笑,這火焰溫暖明亮,如何不叫人快活
“不是想感受火熱嗎,要逃去哪里”火焰吞噬了蘇長夜全身,又燒過緊握毛細血管的五指,攻向道恩博格劇烈收縮的心臟。
身處黑暗的人類就像塊甩不掉的破布,死死掛在道恩博格身上,為祂引來焚身烈焰。
隔著重重火光與刻骨灼痛,道恩博格目睹蘇長夜的皮肉失水熔化,那張美麗的面容在烈火中脫去世俗皮囊,露出其下修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