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壓頂,天際灰蒙蒙一片,其實時間尚不過午,林木間卻已經有種入夜的晦暗感。
京郊這片獵場占地極大,連綿好幾個山頭,一旦深入山林,在里面出事,外頭確實不好回援,若要封鎖出路,徹底搜山,起碼需要花費上數十日。
謝歲放低身體,俯身在馬背上,避過前方橫生的枝條。碎枝劃破臉頰,他回憶著方才煙火綻開的方向,繼續往北邊沖去。
道路狹窄,直跑到馬匹過不了的山路,謝歲翻身下馬,拍拍馬腦袋,將馬匹放走后,拿匕首給自己削了根桿子,拄著慢慢往上爬。
現在還早,他貿然過去只會將自己至于危險境地。他仔細分辨著山路,從側面的松木林中繞了上去,中途走累了還歇了一盞茶的時間。
幸好那群刺客將地方選在獵場,他從十三歲開始能騎馬后,每年的春獵秋獵都被太子帶過來玩,獵場里面他不說輕車熟路,但外面這片山頭他大致是跑了個遍的。
一年多沒來,除卻山林里的花草更茂盛了些外,其余的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他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天上又是碰一聲巨響,林木中飛鳥盡起,血紅的煙花炸開,謝歲仰頭看了一會,分辨完方向,他離開松木林,扶著枯枝小心的往下去。
天際一聲悶雷,雨將落,他摘了一片樹葉夾在唇邊,模擬夜鶯的叫聲,一邊吹,一邊往山谷深處尋。
腳下松針綿軟,如同踩在絨毯上,一絲聲音也無,不知過了多久,謝歲隱約聽見另一道鳥鳴聲,婉轉短暫,尾音像道勾子,三短一長。
他俯耳仔細分辨,而后沖著鳥鳴指引的方向快步跑去,兩眼發光。
一個傷痕累累,重傷瀕死,正待拯救的裴珩仿佛就在謝歲眼前。只要他把裴珩背回去,再溫柔小意一番,堂堂攝政王給救命恩人徇私一下,應該也不算太麻煩吧
實在不行,那再勾引一下
讓裴珩稍微喜歡他一點,他不貪心,只要一點點就好,勉強能夠有一個容身之地就好。
天色越發暗沉,又一聲悶雷,謝歲忽然發現遠方的鳥鳴聲停下了。
他蹙起了眉頭,依舊按照原來的方向往前趕路。
臉側一涼,他抬手抹開,是雨水。
一滴兩滴三滴打在茂密的林葉上,細密而沉悶的聲音,如同催人前行的鼓點。
一支粹了毒的袖箭直沖面門而來,林雁后仰避過一箭,指尖竹葉破開兩半,蕭蕭林葉下落,下一刻,從不遠處襲來五六個黑影,袖中刀鋒銀亮,從四面八方封死他的退路。
林雁挑眉,兩指接刀,戴著銀絲手套的稍微一按,以內力震斷刀刃,另一掌反手抽出身后長刀,帶著刀鞘旋身一輪,趁著那幾個暗衛在半空無法借力的瞬間,一刀鞘將他們抽飛出去。
他懶得殺人,這次過來只是看看戰況,順便給小徒弟傳傳消息,指揮一下方向。沒想到裴珩手底下暗衛打架的時候還能這么警覺,居然分出這么好幾個過來偷襲他。
早知道離遠點再吹口哨了。
他一身黑衣,身影鬼魅,在林木之中左右騰挪,打算離開戰斗圈。
林間昏暗,獵場內說是刺殺,更像是一場突襲。此次刺殺的人數竟然有將近百人之多,黑衣長刀,隱藏在林木,和山石之間,甚至早有預謀的埋伏了暗器,只待裴珩入套后,便瘋狂絞殺過去。
不像是刺客,倒像是京畿的兵士。
不過到底是裴珩,從北疆回來的少年王爺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帶了十幾個手下一路狂奔,且戰且退,將那群殺手溜著跑。
底下一場亂斗,林雁藏在另一側樹梢上,看著那群殺手被裴珩誘敵深入,不遠處鎮北王府的支援到了,眼看裴珩就要殺個回馬槍,同援軍兩面夾擊將暗衛包圍。
林雁蹲在樹頂,摸了摸下巴,他看著提劍殺人,越殺越勇的裴珩,從自己兜里摸了摸,取出一把匕首,慢條斯理的往上頭蹭了點迷藥。
“沒辦法,小徒弟好不容易求我件事,為師總得給他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