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有花言巧語給自己和裴珩找什么借口,看著小皇帝沉默的臉,選擇了躬身行禮,跪在書房冰冷的磚面上,叩首,將自己與裴珩之前的安排謀劃一點點掰碎了,講故事似的說給小皇帝聽。
當然,某些地方還是會有一些潤色。畢竟他總不好說裴珩早就好了,之所以不上朝是因為他懶。謝歲一直講到日暮,口干舌燥,也沒聽見小皇帝出聲。
落日余暉從窗格處探進來,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長。謝歲垂著頭,一動不動,良久,他聽見小皇帝壓抑的聲音“為何,瞞著朕你們,不信我”
謝歲沉默片刻,嘆息,“不是不信,若是可以,微臣恨不得將一切都與陛下一同商量只是,陛下,我一直覺得您年歲尚小。”
“您才八歲。微臣八歲的時候,練字要人催,每日課業只學兩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就在家中玩耍。便是先太子八歲時,也只是著重課業,并不會讓他承擔太多。”
“而如今,您是帝王,雖說帝王總該比常人辛苦些,只是這些辛苦,該放在政務上,騎射上,循序漸進,而不是過早的接觸那些陰謀詭計。”
“王爺曾說,他是陛下的兄長,亦是陛下手中刀,合該為您保駕護航,死而后已。只不過他是武人,并不多話,想來也不愿在殿下面前說這些東西。”
“其實王爺他私心里,依舊將您當做自己的幼弟,大敵當前,兄長只想為陛下保駕護航,收拾出一片清明山河。”
謝歲搖了搖頭,神色似是傷感,“不過此次臣等確實任意妄為,欺君之罪當重罰,微臣甘愿領罪。”
謝歲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在小皇帝看不見的地方,他默默收了臉上的悲戚。李盈自幼冷宮長大,向來缺些愛護,謝歲從前便看得出,李盈雖然不喜他人觸碰,但對于裴珩,像是還存著有幾分說不清的親近。
謝歲將這歸為血緣,畢竟如今整個皇族,和小皇帝沾親帶故,稍微親近的也就剩下長公主和她的兒子。
裴珩對小皇帝是什么想法謝歲不清楚,不管他心里想不想謀逆,反正現在謝歲得先讓李盈覺得裴珩沒有威脅。唯有如此,才能連帶著信任已經投奔裴珩的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謝歲眼前忽然垂了一片明黃,隨后他的脖子就讓人給抱住了。
小皇帝暖烘烘的身體靠在他身上,寬闊的大殿內,稚嫩的童音帶著幾絲壓抑的哭腔,“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堂兄和嫂嫂,都死了”
“我去參加,葬禮,也不能,上香嗚有人反了,死了,好多人。”
“我不是,一個,好皇帝。我該,怎么辦”
李盈溫熱的淚水滴在了謝歲脖子里,孩童毛茸茸的腦袋窩在他肩頸處,謝歲垂落在旁側的手指動了動,隨后抬手抱住了小皇帝的身板。
“陛下,沒有誰生來就能做好每一件事,盡自己所能去學就好了。”
他抬手摸了摸龍頭,半晌,輕聲道,“有臣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