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簾外些微透進來,能聽見很遠的地方,有行人的說話聲,嘈雜模糊,謝歲按著按著,腦袋越來越低,手勁兒松開,他靠在馬車車廂側,一搖一晃,睡著了。
在禮部干活時還不覺得累,畢竟有他要查的東西。如今驟然放松,整個人就有些撐不住了。腦袋一點一點,身后的長發松散,從肩側垂落,如同被春風吹動的柳枝,輕撫在裴珩頰邊,勾過他卷翹的眼睫。
裴珩睜開眼,看著謝歲那張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隨著馬車的行動間,越來越近,長發也一重重跌落,帷幕一般將他籠罩,籠罩進這方寂靜曖昧的小天地里。
謝歲的皮膚很白,故而顯得他的唇色極紅,唇珠飽滿,隨著他緩緩低頭,呼吸聲也清晰起來了,裴珩抬手,指腹落在謝歲唇瓣上,沿著唇線描摹,稍微探進去,摸到一顆尖尖的虎牙。
確實牙尖嘴利。
謝歲是被裴珩推醒的。
他睜眼,就看見裴珩已經坐直,衣冠齊整,撐著腦袋提醒,“快到了,謝大人,衣裳頭發理一理,不然小心下車時平白惹人誤會。”
“你我是夫妻,有何好擔心他人誤會的。”謝歲一手拉平衣擺,抬手將散落的長發攏起重束,他咬著發簪,含糊問道“對了,王爺備的什么生辰禮”
裴珩挑眉,伸手在車廂內的格子里翻了翻,掏出一個古樸的木頭盒子打開,在謝歲面前晃了一眼,“喏,妙法寺的經。”
謝歲“長公主禮佛”他怎么沒聽說過
裴珩撐著腦袋,眼中毫無波瀾,“抄經修身養性,平心靜氣,能延年益壽。我這逆子最擅作妖,她多看看佛經,往后也能看開點。”
謝歲“”
夾槍帶棒,陰陽怪氣,母子倆像是有什么大仇一樣。他還是很疑惑,原書中,裴珩與長公主并不像現在這樣關系緊張,一副針尖對麥芒,水火不容的樣子。昭華長公主討厭自己,是因為與他母親少時有宿仇,討厭自己兒子總覺得有什么內情。
不過裴珩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去問。
“到了。”裴珩一把掀開車簾,快步下了馬車,隨后回頭給謝歲搭了把手。
不管裴珩在馬車內如何吊兒郎當不著調,車簾一掀,他的神情又冷了下來,瞧著就很深不可測。
謝歲被裴珩扶著下車,兩人并肩而行。四周都是宴請來的賓客,多是青年才俊,也有不少朝中官員,不過大多同裴珩關系不太行。
好吧,應當說,裴珩幾時招過朝臣的喜歡,若不是他現在還有大用,一個個恨不得手拿天子寶劍將這亂臣賊子砍了。
他們一路走過,前前后后都偷偷避開,形成一片真空地帶,公主府中的景致倒是完全顯出來了。
謝歲上次來公主府,還是被偷摸抓過來的。當時他身體不好,一步三喘,又瘸又拐,一條長廊都走不完,現在再走一遍還是長。
公主府面積極大,堪比兩個鎮北王府,府中數個池塘,以一渠相連,活水泛泛,曲水流觴,美酒菜肴在其中飄蕩,供人隨意取用。
“好有錢啊。”謝歲感嘆,“王爺,不然您同長公主服個軟,要點零花錢吧。”
“她就是把錢丟了都不會給我。”裴珩盯著遠處金燦燦的器皿,眼睛發直,“失策了,該把小皇帝帶過來的,讓他哭窮,哭個十天八天的,多打幾次秋風,指不定皇宮那些破房子就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