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茅廁從未如此熱鬧過。
謝歲服了。
他看著四周戰戰兢兢的一眾男客,又看了一眼手邊笑的燦爛,臉都快笑僵了的裴珩,嘴角一抽。
這群人膽子未免太小,主動示好,給他們勾搭攝政王的機會都不敢上,一群廢物。
裴珩臉上還掛著笑,旁側的宮燈亮著,光從上而下落在人身上,顯得青年眼底通透,琥珀般的色澤。他像是習慣了被如此對待,就算對面所有人演技拙劣的逃避,也沒有憤怒的意思。
只是不知他看到這樣的情況,心里會不會有些落寞。
謝歲忽然想起他當年同裴珩打的那一架,后來國子學里再沒有人同裴珩交好,他一個人獨來獨往,一個人吃飯上課回家,不再同其他人溝通裴珩身邊的人,好像一直都很少,父兄去世,母子不合,朝中人人警惕,人人畏懼,身邊也就剩下府中那些暗衛手下。
雖然裴珩看起來不在意,但生平第一次,謝歲忽然想認真哄一下。
“王爺。”謝歲握住裴珩的手指,不再強求,他輕聲道“我喝醉了,回家吧。”
裴珩臉上和僵笑總算能落下,他在心中松了口氣,隨后跟著謝歲一同離席。
他們二人走后,其他人如蒙大赦,紛紛慶幸又活過一天。
太可怕了,感覺上一次裴珩這么笑還是在重甲入京的時候,然后他誅了蔡黨九族。如今裴珩與長公主不合,今天過來不會是為了記名單,以后清算吧
如此一想,所有人更慌了。
呲擦
如墨的夜色里,一束火花亮起,隨后炸開,半個天際的煙火,撲簌
簌綻放,又一瞬間明滅,空氣中都是硝石的氣味。
裴珩坐在車內,側頭看著外頭放煙花,馬車在火光的間隙中前行,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光影流轉,小窗外是所有人的熱鬧,小窗內裴珩垂著眼皮,像是打不起什么精神。
謝歲手攏在袖子里,低著腦袋,看起來苦大仇深的。
裴珩瞥他一眼,隨后嘆氣,“知道你想的什么,往后不用白忙活,都是無用功。”要是朝中這群人能為他所用,那還當個屁的反派,都能直接登基了。
“往后公主府這邊不用去,去了也是自討沒趣。你辦好自己的公務,有時間多睡會兒覺,再有時間出去玩,實在無聊的話,不如去暗衛所看看葉一純,他和你師父兩個還在陰陽怪氣,聽說上次見面,又打起來,差點把暗衛所的屋頂拆了。”
旁側的謝歲小聲嗯了一聲,還算是乖巧,不過撐著腦袋向外張望,像是在找什么。
馬車路過一片燈樓,各式各樣的燈籠掛在路側,兔子螃蟹蓮花老虎,美輪美奐,能滾會動的,很有童趣。裴珩看著最頂上那只青甲大螃蟹,揮著兩個鉗子搖來晃去,還挺靈動。
不少人站在樓底下猜燈謎,喧鬧聲不絕于耳。
謝歲忽然扯了扯他的袖擺,裴珩扭頭看著對方亮晶晶的眼睛,捻了捻手指,“想要”
搖了搖頭,謝歲指著最高處那盞會動的螃蟹燈,“王爺盯著那盞燈看很久了,想不想要你若想要,我幫你贏過來。”
“王爺今日在宴席上笑了多么多次,我自然也要遵守承諾。王爺想要什么,今日盡可提,只要是謝某能辦到的,都可以。”
馬車停在燈樓前,燈火輝煌,猶如白晝,耳邊盡數是他人猜燈謎的嘈雜聲,謝歲仰頭看著裴珩,一眨不眨,漆黑的瞳孔如同一面鏡子,映照著昏暗的車廂,窗格外的燈樓,燈樓上明滅的煙火,和最近在咫尺的裴珩自己。
恍若一個小小的世界,卻太過吵鬧了些。
“我不要螃蟹。”裴珩抬手拉下車簾,光線一下子暗淡,唯余幾條細影,游蛇般在人衣袖上扭動,布料細碎的摩擦聲中,他捏住謝歲的下巴,修長的手指點在他彎翹的眼角,眼尾上勾的青年還帶著未反應過來的懵懂,呆愣愣看著他,好像自己對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狐貍。”
“謝大人,能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