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食物緊缺,他吃了太多消化不了的東西,或許是樹皮,或許是碎土,誰知道呢,我們什么都吃。”
“我和父親的最后一面,他告訴了我一個秘密。”巖羿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空茫,仿佛又回到了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他就是這么跪在垂死的父親身邊。
寧楓沒有出聲,他也跟著坐在地上,靜靜地聽著。
“孩子,我們沒有獵物,”巖羿的聲音變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干燥起皮的蒼白嘴唇囁嚅著,重復著那天晚上他聽到的父親最后的遺言,“把我的肉,切下來,分給幼崽。然后答應我,用生命保守這個秘密。”
時間仿佛靜止了。
只有炭火燃燒聲,細微的呼吸聲,以及巖羿胸膛趨近于平穩的心跳。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什么不能說的了,或許巖羿早就想說出口了。
正常人難以忍受的變故接二連三的降臨在巖羿身上,他已經要崩潰了,只是沒有機會也沒有合適的人可以聽他說這段話。
現在,聽眾出現了。
其實這件事解釋起來非常簡單,巖羿的父親并不是第一個,那些幼崽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族人們雖然不懂但是愛護幼崽,也都寧可自己啃樹皮。
到這里已經足夠了
但巖羿的有些黝黑的臉上淚水滾滾落下,卻還是笑著,像是摘不下去的假面,他并沒有停下話頭,而是繼續用粗啞的聲音語序混亂的說著什么。
就像決堤的洪水,開了這個頭,他不想再忍了。
還有其他人也知道這個秘密,是老族長的兄弟。
說實話,巖羿不記得那天凌晨自己做了什么,他覺得自己像個旁觀者,看著別人切開了那頭失去生命的棕熊的皮肉,又好像是自己拿著刀站在旁邊。
這段記憶,巖羿的眼前是血紅的,呼吸間都是血腥味,他感覺自己的手上沾染了燙破皮肉的血,心里也是。
他寧可躺下的那頭熊是自己
取了肉,其余的部分一點沒碰,好像這樣那頭棕熊就還是擁有著五臟六腑的完整身體,然后再被送入灼熱的火焰,最終變成一捧灰燼。
整個過程應該是沒人說話的,巖羿記得自己聽見了刀鋒切開皮肉的聲音,和以前處理食材沒什么區別。
他還聽見了烈火點燃油脂以及燒斷骨頭的聲音,或許也不是,因為巖羿沒有看到那個爐子里是什么模樣。
巖羿是想去看,但被誰拉住了,他也不記得了。
巖羿只記得那仿佛要把自己也一并點燃的灼熱溫度,以及紅的像血的火光。
在靈魂被炙烤的感覺中,巖羿想起父親第一次狩獵回來后那些再也沒回來的族人,還有那些不被允許吃的肉。
直到幼崽的腸胃受不了粗糙的樹皮粉。
洶涌到幾乎要逼瘋自己的情緒終于也被如同奔流洪水般的連串話語沖走了。
或許還剩下些河底沉積殘留的腐爛淤泥,在巖羿的淚水打濕地面時,伴隨著拳頭砸下發出的悶響,化為最后一聲野獸壓抑的悲鳴,“那是我的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