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兩人的交談聲,沈舟然勉力睜開眼,輕聲哼著叫他“大哥你怎么來了”
只是五個字就耗費了他不少力氣,低低喘勻了氣,不再開口。
沈駱洲看了眼他汗涔涔的額模樣,對王蓉說“他怎么會吃綠豆”
王蓉眼見瞞不下去,只好坦白“我想著小先生得多補補血,就給他買了一碗放了紅棗的粥,本來是沒什么事,但這粥里面放了很多綠豆,而且煮化了,根本認不出來。“
她聲音越來越低。
沈舟然從小體弱,綠豆性寒,平日也不敢多吃,更遑論他現在身子虧空,又長時間不進食,更受不住綠豆的寒涼。一碗粥下肚后,胃立馬疼起來,王蓉見狀不對,趕緊喊醫生。
沈駱洲臉色倏地沉下去,聲音隱隱繃緊“之前聯系雇傭你的人,有沒有給你一沓資料”
他之前在國外沒趕過來,事情交給了鄧磊全權辦理。
王蓉囁嚅“有的。”
“那你看沒看到,資料里面寫明了他有什么忌口,對什么過敏”
王蓉大氣不敢喘,更不敢承認自己當時圖省勁只是隨便翻了兩下。
她到現在都在后怕,相處幾日自然知道沈舟然的身子骨有多弱,如果真的因為自己的過錯導致對方出了什么閃失
王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真對不起,先生,我下次記得了,不會再犯。”
“沒有下次,你明天不用來了,”沈駱洲說,對她下達逐客令,“稍后我的助理會聯系你結算薪水,現在你可以走了。當然,因為你的過失在工作中造成了雇主身體的損傷,我也會追究責任。”
王蓉聽后臉色灰白。
因自己的大意不但失去了這份高薪工作,還有可能面臨雇主的起訴。可她沒臉再呆下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訕訕走人。
病房里只剩下兄弟倆。
沈舟然一直咬著牙忍痛,身子輕微顫抖。
額頭上傳來熱燙的觸感。
他緩緩睜眼,看到正往他頭上放毛巾的沈駱洲,目光在對方手中的毛巾上停頓數秒,抓住他的手腕,用了點力“哥好疼”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因素,連左手腕上的傷口都開始尖銳叫囂著自己的存在,脖頸上布滿汗珠,大顆大顆順著細膩皮膚滑下。
手里的毛巾沒拿穩,落到了枕頭上,洇濕一大塊。
他以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氣,其實不過是松松圈著沈駱洲的兩根手指,輕微一拽就能拔出來。
沈駱洲蹙起眉“只打了點滴嗎有沒有吃藥多久前吃的”
沈舟然的理智被疼痛占滿,蜷縮著身子沒聽到他的話。
沈駱洲去看點滴上的標簽。
鹽酸消旋山莨菪堿注射液,他對這個藥名非常熟悉。看樣子已經下去不少,照這個點滴速度怎么也得有半小時了。
也就是說,沈舟然被折磨了半小時。
沈舟然低低喘著氣,有氣無力,輕輕喊他“哥哥”
沈駱洲并不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面對曾經做了很多過分事情的沈舟然也不會有多好的臉色。但他還是在這一聲“哥哥”下,坐到了病床上,一只手受限,他就用另一只手拿起毛巾,一點點拭去沈舟然額上的汗。
可能是注射到靜脈的藥總算發揮了作用,也有可能是沈舟然被額頭上輕柔的動作安撫了,他的身體依舊僵硬蜷縮著,卻漸漸松開了眉,脫力昏睡過去。
病床上的人呼吸逐漸平穩。
沈駱洲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把毛巾扔回盆里,默默看著睡去的沈舟然,眼中情緒難辨,最終歸為一片平靜。
沈舟然睡得并不安穩。
神經末梢殘留著疼痛的后遺癥,像一只無形的手,將他拖入黑色沼澤,不斷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