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駱洲一怔。
孫叔跟自己的說的,是沈舟然在一遍遍重復自己不疼。
換藥后還在展顏安慰別人的少年,此時終于像是親手剝開了堅硬的蚌殼,把自己最柔軟脆弱的情緒展露無遺。
如果,你親手馴服了一朵玫瑰,就會知道它對外人抱有多高的警覺,就會對你有多柔順依賴。
它把你當曙光,當信仰,當至暗時的一點星火,是唯一能展露花蕊的存在。
所以,別拋棄那朵玫瑰。
沈駱洲垂在身側的手終于抬了起來,碰了碰他的發頂,把零碎翹起的發絲壓下,語調帶著自己都不自知的溫柔“抱歉,我昨天應該在。”
沈舟然搖頭。
發絲擦過沈駱洲的下巴,帶來些微癢意。
“我很想讓大哥在,但又不想讓大哥跟我道歉。”
“如果你在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一個人,我有多疼了。或許疼痛就會被分擔出去一點。”
沈舟然枕著他的肩膀,輕聲說。
那樣,他就不需要故作堅強了。
病房里,兩人安靜相擁。
沈舟然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片刻,沈駱洲開口“等出院后,回家吧。”
沈舟然愕然抬臉看他。
沈駱洲說“回沈家。”
不管沈舟然為什么性情大變,他都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沈駱洲從沒對外人說過,連父母都沒有。
他其實也很想很想,那個彎著眸子會乖軟喊自己大哥的小乖。
沈舟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又喊了他一聲“大哥。”
沈駱洲應他“嗯。”
沈舟然覺得,今天的大哥好像對自己格外溫柔,他喊的每一聲名字都沒有落在地上。
“我害怕,怕他們看到我不高興。”
沈駱洲沒問他為什么害怕,只說“那你想不想”
“想。”沈舟然用力點頭。
他當然想,醒來后的每分每秒都在想。這幾天他不斷翻閱戀愛腦留下的記憶,想看看回憶里的家人。
可他只看到了戀愛腦對沈爸沈媽的作弄、漠視,他從一開始的油煎火燎到后來的麻木認命,甚至在得知戀愛腦搬出家遠離家人后松了口氣,即便代價是他們已經從家人變成了陌生人。
沈舟然又想到什么,連忙說“我住院的事,大哥別告訴爸媽。”
聽著他很順口的喊爸媽,沈駱洲斂眸看他“為什么”
“爸爸有心臟病,心梗住院過,不能再受刺激。媽媽一聽肯定難受,要哭好幾天”沈舟然越說越有點底氣不足。
他其實拿不準爸爸媽媽還會不會在意小兒子的傷情,說不定根本沒有人為他難過。
沈駱洲感受到他低落下來的情緒。
他這個弟弟從小就很敏感,心思細膩。因體弱多病又意外得知自己并非親生后,這點越發明顯,旁人一丁點的不喜都會讓他受傷,然后躲得遠遠地縮在角落再也不要出來。
直到長大后才好了,只是對家人越加依賴的同時,對外人也越加疏離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