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初冬顏色蒼白,路旁的葉片凋零出枯敗的景象,厚重冰冷的空氣一團又一團,郁結地、沉悶地壓在胸口。
透過街道另一側的玻璃墻,他看見了身穿宗教袈裟的自己。
他踩過閃著鋒利光芒的玻璃渣,輾過鋪散一地的花朵,最終與貓在草叢里的少女不偏不倚地對上了視線。
形似巨大章魚的咒靈自他身側緩緩撕裂虛空,從中探出了通紅滑膩的觸手。
可她全然看不見。
她站得那樣遠,又是那樣的無所防備、破綻百出。以至于他心念幾乎只是那么輕輕一動,粗壯而黏膩的觸手就輕易纏上了她的手腕與腳腕,以一種無可撼動的力量束縛住了她的四肢。
忠于詛咒師的咒靈很快就殷切地將她送到了自己面前。
咒具小刀自袖側滑落。
開了刃的尖銳刀具就這樣被送入她的心臟。
殷紅鮮血汩汩涌出,濡濕了他的掌心。
血珠子匯成了極細又極為蜿蜒的涓流,滾燙而灼熱的液體一點一點沿著他掌紋淌下。
啪嗒啪嗒。
鮮血不停淌落的聲音。
他看見她劇烈震顫的瞳孔,也看見她發絲散亂、滿身血污的狼狽模樣。
那雙甜蜜的、總是閃著明亮光芒的眼睛漸漸黯淡了。
最終,變成了灰敗一片的干涸枯井。
夏油杰猛然驚醒。
新鮮血液的滾燙溫度仿佛還殘留在掌心,他從床上坐起,弓著背,被冷汗浸得濕透的黑發結成了一綹又一綹,凌亂地垂落在臉側。
夏油杰抬手捂住眼,也許是心理作用,他似乎隱隱嗅到了若有似無的鐵銹味。那股令人極度不適的血腥味入侵了鼻腔,入侵了喉嚨,最終勢如破竹地燒進了心臟。
燒得他心口作疼,燒得他喘不上氣。
夢里發生的一切過于真實,讓他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幻想。窗外天光未亮,房內未開燈,純粹且靜謐的夜色充斥了每一個角落。
他一手屈起指骨,顫抖著解開汗濕的睡衣衣領,喉結壓抑滾動,獨自一人在昏暗無光的房間里低低地、急促地喘息著。
就這樣蓋著眼睛靜坐了許久之后,激烈撞擊耳膜的心跳才漸漸平息。
夏油杰緩緩放下了手。
指尖仍有些微顫,他垂眼,盯著自己籠在黑暗中的掌心,眸光里漸漸浮現了掙扎與動搖。
理智告訴他,這只是個噩夢。
但情感上,因為太過于真實,他現在仍有些本能的后怕。
良久。
夏油杰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起身去洗漱臺。
來到食堂的時候,并沒有見到神田詩織。
夏油杰轉了一圈,最終在灰原雄的招呼下端著餐盤坐到了后輩那桌。
一年級的兩個后輩雖然經常結伴
而行,但性子卻一南一北。
灰原雄總是活力滿滿,像是不知灰心為何物的陽光大狗;七海建人沉默寡言,奉行的是“一分錢一分貨,打工人絕不多干活”主義。
灰原雄招呼來夏油杰,又好奇地往他身后探頭看了看,問
夏油前輩一個人嗎”
夏油杰正撐著頭給神田詩織發消息,聞言有些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夏油杰起了嗎早飯要給你帶嗎
發完這條后,他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正準備喝口味增湯,就見小后輩正一臉沉思地看著自己。
夏油杰“灰原”
灰原雄開口“夏油前輩,你覺得,人存不存在看見前世或者預知未來的能力”
夏油杰一愣。
見前輩面露錯愕,灰原雄連忙解釋“是昨天晚間看的一檔探索節目啦。”
“國外不是也有過幾則報道嗎說是孩童覺醒了前世記憶,生活環境與過往經歷描述得分毫不差,也確實都能對上。”
灰原雄越說越激動,一雙眼都亮了起來。
七海建人很冷靜“灰原,你太入迷了。那都是節目效果。”
夏油杰略微思忖了一下“從常理上考慮,確實像是節目用來吸引人的噱頭。”
灰原雄“”
灰原雄頓時喪氣地耷拉下了腦袋“居然連夏油杰前輩也這么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