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背對著他,肩膀忽地顫起來,連帶著聲線也不復平穩。
“你問我為什么再不走,我是不是會被你關在這個房間,永遠無法踏出你的視線”
他忽然的發難讓卡洛斯一驚,倉促解釋“我不會這樣。”
寧宴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對上卡洛斯的視線,輕聲道“你說謊。你一直在騙我。”
他看到卡洛斯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辯解,但隨即像是聯想到了什么,紅瞳驀地一縮,其中浮現出一抹驚惶。
寧宴于是知道,對方猜出了緣由,他也不再多言,徑直挑明“卡洛斯,看著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兮兮地叫你科爾叔叔,難道會讓你生出成就感嗎”
這話像是嘲諷,像是逼問。但蒼白面頰和發顫的尾音讓他如同暴雨中的鳥兒,柔軟的羽毛被盡數打濕,身形搖搖欲墜。
他們剛結束一場撫慰。信息素和精神力的作用下,對彼此的情緒存在著微弱的感知能力。
話音剛落,寧宴的心臟狠狠收縮了一下。難以言喻的酸脹感隨之漫開,他卻不知這陣鈍痛來源于自己還是對方。
他略微緩了口氣“卡洛斯,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寧宴曾經以為卡洛斯是能夠全心托付的愛人,是能夠共度此生的伴侶。但或許,從最開始,對方不過是一個由謊言拼湊起來的假象,是自己心中渴求被愛的映射。
如今,現實終于與幻想錯軌。不論是美夢還是噩夢,都該清醒了。
強烈的藥效之下,卡洛斯已經說不出話,寧宴望著他“你問我為什么要走,那我告訴你。”
“你用科爾的身份幫助我,并借此勸說我
與聯合研究所合作。在發現我是雄蟲之后或許你早已經查到了我的真實性別便開始蓄謀,利用我解決精神海問題。
借助我對科爾的信任,你勸說我搬進上將府,勸我拋下顧慮和你在一起,還試圖勸我打消疑慮,徹底成為你豢養的籠中鳥雀。”
寧宴設想過和卡洛斯攤牌的畫面,他以為自己會哭。實際上,他的眼眶干澀得厲害,淚水似乎在方才的情事中流干了。
他的思緒逐漸明晰,聲調也漸趨平緩“現在,你這么頻繁地向我索取,到底是出于愛,還是出于對信息素的渴望。”
卡洛斯費力地想要開口,寧宴卻沒有給對方回答的機會。
“你不愛我。”沒有任何憤恨或是委屈,他平靜地給軍雌作出最終判決,“不然也不會把愛當作哄騙我的說辭。”
說到這里,寧宴忽然發覺卡洛斯的眼眶略微泛著紅。他頓時如同被燙著一般錯開視線,心道,多半是光線暗淡之下自己花了眼。
他定了定神,才道“不管是作為科爾還是卡洛斯,你都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如果沒有你,我應該已經死在木南星的荒郊。”
“我興師動眾地去繆蘭星找你,雖然是自作主張,但好歹幫到了你。這么多次撫慰,也足以讓你的精神海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平靜。
“我們算是兩不相欠。”
“憑你如今的權勢,不難找到下一只雄蟲。希望他足夠聽話。”
講完這些,寧宴本就所剩無幾的心力幾乎被全數抽干,但胸口依然有一口不知從何而來的氣,支撐著他繃直脊背,說出最后一句話。
“卡洛斯,我們到此為止了。”
卡洛斯的手正搭在被面上,紅瞳中似有千言萬語,指尖顫抖著想要抬起,最終卻只能無力垂落。
這是寧宴再熟悉不過的手。他的目光落于其上,卻猜不出對方想要表達什么意思,是試圖辯解、還是想要挽留。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寧宴不再出聲,在床邊安靜地坐了片刻,看著卡洛斯徒勞地閉上眼,徹底陷入昏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