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昌平君他”
門外人語速遲疑,似乎是在顧忌扶蘇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可能出現的情緒反應。
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有些痛越早嘗越好。
黎箏心中升起了濃重的不妙之感。
她穩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輕睨了眼被門外人絆住腳沒能伸手接到她的扶蘇,心頭的惴惴不安,幾乎火山爆發般地噴濺了出來。
“昌平君他遇害了。”
“兇手,就是剛才那個刺客”
兇手,就是剛才那個刺客
大腦緩慢的接收著無法理解的信息。
巨大的不真實感驟然侵襲。
少年只覺眼前一陣暈眩,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個消息跟現實聯系起來。
他站不住地晃動了下身體,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能夠依靠的事物,卻只是在空氣中來回晃悠了兩下。
“你、你說什么”
第一次訴說的時候艱難無比,第二次便通暢了起來,門外之人快速地道“昌平君遇害了”
“兇手就是”
“夠了”
少年暴怒般地嘶喊。
仿佛內心深處的靈魂,都要在這簡短的幾句話中被撕裂的粉碎。
他脖子上青筋繃起,臉漲得通紅,內心中再多的不可置信都靠著咬牙死死抵御著。
黎箏看著他,看著他雙眼通紅,看著他痛苦得彎曲著俯下了身子。
心里清楚,這便是要失去了。
然而,少年已經痛苦萬分,可屋外之人,還不愿將他放過“太子殿下,您知道那位刺客的去向嗎”
他是走廊上第一個轉過屏風的人,親眼看見一道影子竄進了廂房之中,卻不知扶蘇為何要扮做與人尋歡的模樣,將人全部趕走。
而在扶蘇聽來,這卻是一聲振聾發聵的質問
質問他為何要包庇那殺人行兇的刺客。
視線抬高,他寸寸緊縮的瞳孔盯住了面色蒼白的女孩。
她像是與他一并承受巨大的苦難,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明明那扇窗戶就在
她身后,可以隨時跳出,卻偏偏動也不動地呆在原地等待著他的審判。
“太子殿下,您知道那位刺客的去向嗎”
如同閻王爺發出的一道道催命符,門外之人的逼問越發緊促。
扶蘇瞳孔顫抖,拳頭緊緊地攥成一團,他喉頭艱難地吞咽,幾次要開口,又幾次放棄。
而女孩看他的眼神,也在瀕臨崩潰中,慢慢逼近絕望。
扶蘇心頭一頓,幾乎要嘲諷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會為她感到心疼。
或許,這便是落敗。
少年連發絲都失去光澤。
終于無比艱澀地說出沙啞“不知,孤,不知。”
他到底是舍不得,舍不得將她交出去。
少年頭顱低垂,烏發傾灑,遮擋住了晦澀的視線。
這一回,他沒有再阻攔黎箏的離開。
濃郁的悲傷讓他像是獨自舔舐傷口的孤寂野獸,僅僅只是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他靈魂深處的哀嚎與悲鳴。
黎箏喉中凝澀著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想的
可不動手,扶蘇和秦國都會受害
心中滿是苦澀之感,黎箏手臂頂著泛出涼意的窗沿,大半個背脊都到了窗戶之外。
這一次,扶蘇對她的好,是真的到期了。
目光黯然的最后瞟了一眼少年的身影,她在他的不挽留下躍出了窗戶。
見到黎箏離去,扶蘇身體驀然一動,抬起手,又頹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