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著那個低垂著頭顱,好似完全失去了意識,暴露在寒冬中的傷口稱得上是觸目驚心的老人,黎箏壓低了聲地試探道“他竟是你師父”
“師父”從衣袍細節上確認了老人的身份,少年哪里有心神去回答黎箏的問話,他劇烈地掙扎起來,像是只感受到了疼痛,在捆縛脖頸的繩索里不斷拉扯的巨獅,他雙眼瞪大,眼瞳里盡是紅色的血絲,“他們對您做了什么師父師父”
眼看制止不了少年的行動,黎箏適時地放開了他的雙手。
才一獲得自由,少年便急得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片刻不停地朝著城門下跑去。
城樓上方的鬧劇還在繼續,短劍使將這名失去意識的老藥師推到了秦軍眾人面前,大聲的批判道“這便是傷害貴國統帥的罪魁禍首我們已經在私下里對其實施過處罰,雖未能尋到貴國統帥的蹤跡,但期望諸位將士能夠和平接手城池,不要妄造殺孽”
下方完全不懂趙國語言的秦國戰士們滿頭霧水,匆忙的找人詢問的空檔之間,短劍使再度嘰里呱啦地說了起來“為了表現對貴國的誠意,我方會將這名得罪于貴國統帥的藥師當場處死”
短劍使拍了拍手,兩根捆綁成“十字”型的木架便被人搬了上來,它高得有兩個人疊起來那么長,上頭吊著一根粗粗的麻繩,另一頭則系成了一個圈,即將套在老藥師的脖子上。
即便聽不懂城墻之上喋喋不休的趙國人正在對己方說些什么,但看著這個畫面,所有的秦國人都明白了過來,這顯然是一個行刑架,這群野蠻的趙國人,正要當著他們的面,將這個受到虐待的老年人給吊起來處死了
領頭的戰士當即驚訝地喊了起來“他們在干什么這是要向我們示威嗎”
另一個將領也面色難看而憤怒地道“藏匿了我們的將軍,還敢做這種事,他們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眼看著套在老藥師脖子上的繩索就要收攏,行刑架后頭兩名負責拉扯繩子,將人高高吊起來的劊子手也要開始行動,一個黑色的人影猛然躥入了秦國軍隊的人馬之中,一把搶過了某位弓箭手背上的長弓,又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時間里從箭筒里抽出了一根箭矢。
那彎弓搭箭的速度快到讓人眼中只剩下殘影,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一支箭便立時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才剛跑到城樓之下,根本來不及阻止這樁慘劇發生的少年剛要目眥欲裂,痛心疾首地看著從小將自己養大的師父即將死于自己人的手中,一根箭矢卻“嗖”得一聲,劃破了天際,射向了眾目注視之下的老藥師。
在對方馬上就要被拉起來吊死之前,箭矢精準無比地射斷了那根套著他脖子的線繩。
沒有牽引的老藥師一下子倒在了城墻上,他眼皮子顫抖著,顫抖著,終于,這個因為受到嚴刑拷打而昏迷的人,在這等巨大的變故下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他活過來了”
“射箭的人是射箭的人那人將他救下來了”
“距離那么遠,又是那么細的一根繩子,他居然能夠一擊射斷”
能夠從這么遠的距離射穿一根細繩,以這百發百中的弓箭手的本事,在先前打仗的時候,必能一舉射中城樓上的老城主,可當時,他怎么沒有出手,反而是這個時候,他不再有任何遮掩的拿出了真本事
一聲又一聲的驚呼響起,所有人都在為這手極為漂亮的箭術所呼喊。
轉頭尋找那支箭矢的來源之處,只見城樓下的人群中,一名穿著趙國墨綠色藥師袍,背上又披了件火紅披風的秦國少年人手中捏著一把寬大的重弓,抬頭凝視著她親手所創造出來的局面。
那少年眉目清俊,好看得像是下凡的謫仙,他開口,用著極為正宗的趙國雅語,向著城墻上接連經歷變故的人們高聲道“在下是秦軍統帥趙黎,先前在安國附近受傷,得到了好心藥草師辛狐的救治,現在你們身邊的那位老藥師,便是在下救命恩人的師父,在下不許任何人再對他施暴”
她抬了抬自己光潔的下巴,嚴肅地道“于我趙黎的轄區之內,不允許目光所見之處有無辜之人含冤而死,也不允許手底下有人濫殺無辜”
說著,她那雙玄黑如玉的漂亮眸子跟老城主對上了視線“現在,安國的所有人,投降不殺”
老城主顫了顫唇,兩行溫熱的老淚霎時間流了下來,他既高興又難過地急聲道“投降我們安國投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