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冷眼旁觀,總覺著明安郡主走的時候仿佛眼圈都氣紅了,美人委屈成這樣,看起來頗有幾分可憐可愛。
但再看沈裕,卻依然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也是,他那夜在黎王府收下自己,八成就是為著今日,又豈會為此動容
“你想說什么”沈裕斜睨了她一眼,忽而問道。
容錦原以為自己配合著演完這出戲,就可以“功成身退”,哪知到頭來竟還要被沈裕點名來問,愣了愣后答道“奴婢不敢。”
可沈裕像是并不滿意這回答,并沒準她離開,不疾不徐地喝著藥。
容錦被晾得手足無措,知道他不準備輕易揭過,只得硬著頭皮道“奴婢只是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用處。”
圣上說著要為沈裕議親,滿京貴女隨他喜歡都可以挑,實則心中早有屬意。
可沈裕他偏偏不想與秦家結這門親,推拒不了,寧愿出此下策,借著黎王的手順水推舟,徹底打消秦家的念頭。
明了之余,容錦又忍不住想,這真的值得嗎
沈裕若是與秦家結親,朝中地位會更為穩固,可他寧愿冒著觸怒圣上的風險,賠上自己的名聲,就為了毀了這門親事。
他就當真這般厭惡明安郡主
還是說,他其實心有所屬,但為免牽連到真正的心上人,才會令她來當這個靶子。
沈裕聽了她這回答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那你覺著如何”
這種事情哪里輪得到她置喙容錦心中千回百轉,嘴上半句不敢多說,只溫馴道“是奴婢的榮幸。”
沈裕因著這句多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放她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什么波瀾。
也不知是沈裕忙于政務沒空理會,還是已經忘了令她仿字的事情,容錦兢兢業業地練了月余,已經能將那信上的簪花小楷仿個九成像,卻始終沒等到傳喚。
興許是因那位過世夫人的緣故,蘇婆婆待她的態度日益好轉,后來也準她在別院閑逛,不必一直困在細柳院內。
只是再外的那層大門,是出不去的。
而不知因何緣故,沈裕很少再來別院這邊,容錦不必擔憂會撞見他,更是長舒一口氣。
入夏后,陰雨連綿數日,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容錦打算給蘇婆婆繡個松鶴延年的荷包當壽禮,可這幾日天光不好,白日也總是昏昏沉沉的。加之時運不濟,她繡那鶴眼之時竟扎破了手,血滴滾落在布料上,格外刺眼。
她含著手指,再看這繡了大半的荷包,心疼得要命,眼皮都跳了下。
雖說是能想法子補救,可這是要給人的壽禮,沾了血總是不祥。容錦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棄了這繡品,再重新趕一份出來。
時值黃昏,容錦倚在窗邊,借著昏暗的天光重新挑選配線,正琢磨著怎么才能快些趕工,卻忽而有久違的聲音喚了聲“云姐”。
容錦梳理絲線的動作一頓。
她已經有許久未曾見過商陸,再聽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陌生。
見他就那么站在雨中,渾身上下濕淋淋的,額邊的碎發被雨水黏在臉上,容錦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招呼道“怎么也不撐傘快進來避避雨”
“云姐,”商陸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沒了一貫的笑意,帶著些少見的凝重,“公子找你。”
容錦的眼皮又跳了下,沒來由地想,原來方才扎破手是個不祥的預兆。
“好,我這就去。”容錦將理了一半的絲線放下,順道遞了帕巾給商陸,“去讓廚房熬些姜湯吧,雖說你習武身體好,但萬一著涼了總也難免不舒服。”
“我還有旁的事情要辦,下次會記得的。”商陸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稍一猶豫,還是飛快地補了句,“公子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什么吩咐,你別違背。”
容錦撐開油紙傘,抬眼看著其上自己繪的那幾片蓮葉,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