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窈身上的衣裙破爛不堪,裸露的肌膚上血跡斑斑,被碎石割破的地方不斷淌著刺眼的鮮血。
她已經不大站得穩了,卻還是在車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謝了恩。
容錦一見春窈這模樣,眼都紅了,想陪她到后邊那馬車上,卻被沈裕給踩住了裙角。
“我救她,可不是為了讓你躲懶去的。”
容錦乖乖地坐回原位,輕聲辯解“奴婢只是有些不放心。”
“你該改改看著什么都會心軟的毛病。”沈裕一針見血道。
“她們都是可憐人”容錦覷著他神色尚好,并非當真生氣,遲疑道,“黎王這般行事,就全然沒人約束嗎”
沈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在這目光的注視下,容錦莫名緊張起來。
在她幾乎有些不安時,沈裕這才開口道“你可知,圣上看他這位叔父不順眼許久了,都沒能拿他如何。”
黎王沉溺酒色,但卻并不是看起來那般的酒囊飯袋。
他有幾分真本事,手中變相攥著權勢,也格外惜命,想要像對秦瞻那般對他下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清和侯府原本是已有敗落之勢的世家,是因蕭平衍登基而復起,被扶持起來對抗皇氏族親罷了。
虛張聲勢能嚇倒一些人,但實質并沒多難料理。
可黎王不同,朋黨盤根錯節,有兵權傍身,要動他牽扯的太多了。
沈裕想過要他的命,但不在當下。
“秦瞻之死,是我容不下秦家,不是為你,也不是善心發作替天行道,”沈裕傾身近前,緩緩道,“容錦,別想著把我當你殺人的刀。”
泛涼的指尖撫過脖頸,像是毒蛇吐信。
容錦強忍著不適,一動不動地抵著車廂,片刻后才微微頷首。
在沈裕面前狡辯毫無意義,她雖并非有心圖謀,但在問出那話的瞬間,確實懷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她盼著有人能制裁黎王。
至少不要有更多的女子毀在他手中。
興許是沈裕近來不似早前那般疏冷,顯得有些好說話,竟叫她生出妄想,以至于忘了要謹言慎行。
沈裕身上那股清冷的奇楠香近在咫尺,容錦忽地發現,自己仿佛已在不知不覺中習以為常。
潛移默化,其實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將呼吸放緩了些,垂眼看著地毯上的紋路,沒再多言。
馬車再停下時,是在城外。
嘈雜的聲響透過車簾,清晰地傳來,七嘴八舌的。
沈裕這回并沒不耐煩,面色沉靜如水。
容錦見了他的反應,才意識這并非是尋常的鬧事爭端,細細地聽了會兒,后知后覺地理出些頭緒。
而成英的回稟,坐實了她的猜測。
“是南邊來的難民,”成英隔著車簾,語氣格外鄭重,“先前御駕途徑,難民紛紛跪地攔車,懇請圣上垂憐。有一白發老者控告江南官員沆瀣一氣,剝削賑災錢財、米糧,致使數萬人流離失所。”
他停頓片刻,嘆道“那老者奉上一封血書,而后一頭撞死在了城墻下”
蕭平衍被難民攔車時,又驚又氣,還想著令禁軍驅趕,江南官場的丑事被捅得眾人皆知,老人血濺城墻,臉都青了。
沈裕雖未親眼所見,但深諳蕭平衍性情,也能猜個大概。
他撣了撣衣袖,神情平靜,話音里卻帶著些嘲諷“那這么一來,圣上就算是想裝作不知,輕易揭過去,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