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顏青漪沒少琢磨沈裕的病情,想要盡可能地削減風險,倒也有所收獲。
可到底不是萬無一失。
別說沈裕,就連她自己也難免遲疑,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絕不會用這法子。
容錦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復雜的神色。
顏青漪所說,對她而言并不是個好消息。
倒不是記掛沈裕的安危,只是這樣一來,她就成了沈裕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裕會因著這個緣故將她從秦家手中救回,也會因此,將她緊緊地“綁”在身邊。
她若是離開,只怕沈裕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給找回來。
“但總會有那么一日,”顏青漪吹開茶水蒸騰的熱汽,“我早前就說過,蠱蟲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終有衰退的時候。”
“他若安心靜養,興許能撐得久些。”
可誰都能看出來,沈裕壓根就沒好好修養的意思。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難,又容不得慢慢來,就只能拿命去搏。
容錦沒再多言,轉而問起容綺的事情,得知她已經能認得幾十種草藥、知曉藥性,又謝了顏青漪一回。
“入秋后天漸漸冷了,我做了件夾襖給她,只是斷斷續續總被耽擱,明日才能收尾”
容錦原想著請顏青漪幫著帶回去,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笑道“過兩日你回去時,我與你同去吧。”
顏青漪自是無不可,當即應了下來。
她離開后,容錦翻出做了大半的夾襖。
用的料子是容綺最喜歡的桃粉色,并無太多華麗的裝飾繡紋,但服帖綿軟,袖口額外繡了兩只憨態可掬的兔子。
按著容錦的計劃,這衣裳早就該繡完送去了,但偏偏陸續遇著不少事,竟一直拖到了現在。
顏青漪叮囑了她要多休息,但為免誤了時候,容錦還是打起精神,做了大半日的繡活。
一直到日暮西垂,窗邊也暗了下來,才放下針線。
容錦揉著有些酸疼的脖頸,一抬眼,見著了商陸。
他手中捧了碟云片糕,自己拈了塊,剩下的隔窗放在了容錦面前“婆婆親自下廚,剛出爐的云片糕,分你一半。”
蘇婆婆做糕點的手藝乃是一絕,味道甜而不膩,口感極佳。
容錦咬了口,慢條斯理地咽下,對著欲言又止的商陸笑道“有什么話直說就是,在我面前還有什么顧忌嗎”
商陸的性子向來有話直說,容錦也不由得好奇,是什么事能讓他這般
只見商陸欲蓋彌彰地咳了聲,小心
翼翼問“你與沈衡有什么交情嗎”
猝不及防聽他提起“沈衡”的名字,容錦嗆了下,抓起手邊的杯子灌了半盞茶水,才勉強順氣。
她按了按眼尾,輕聲道“為何這么問”
在容錦的追問之下,商陸吞吞吐吐地講了那夜的事情。
商陸在沈裕身邊這么多年,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也見過他的憤怒、隱忍,但從沒見他臉上流露出那種微妙的神情。
說不清,道不明。
經歷使然,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血,但于男女情愛之事上卻沒怎么開竅。
直到方才在廚房,聽萍嬸與人聊起鄰家新娶的媳婦格外愛拈酸吃醋,商陸心中一動,仿佛陡然在迷霧之中尋到了路。
容錦捧著茶盞,半晌沒說出話來。
那日太過驚心動魄,加之發熱,她到最后已是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