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隨著沈裕下了臺階,往不遠處候著的馬車去。
這大半日折騰下來,她也沒什么精神,原想著上車后好好歇息,可才坐定,卻被沈裕抓了手牽到身前。
他的手骨節分明,又冷又硬,十指交握,彼此的體溫逐漸浸染。
容錦被牽著坐到了他身側,也沒掙扎,只是無精打采地倚著車廂,感知著沈裕的脈搏逐漸平穩下來,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滾滾車輪聲中,沈裕忽而發問“今日去了何處”
“陪著謝掌柜去了城外的仙人廟。”
容錦并未解釋她口中的“謝掌柜”是誰,因知道沈裕八成一清二楚,便懶得多費口舌。
沈裕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有意無意道“我以為,你會為她說情。”
容錦指尖微動,想起不久前她從謝家的馬車下來時,謝秋桐望向她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猶豫與懇切。
謝秋桐知道容錦的身份,她算得上沈裕的“枕邊人”,興許能說得上話。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卻也看出她的難處。
因而,做不出低聲下氣的哀求、令她為難的事情,卻又沒法不管不顧。
“若我為她說情”容錦并沒動彈,仍舊不偏不倚地坐著,“您會改了主意,不用陳桉嗎”
沈裕不會。
他此番南下,就是為了收拾這爛攤子,有陳桉這么個得用的人,又何必舍近求遠,空耗功夫呢
沈裕勾著她的指尖,似是調笑,又似是誘哄“你不試試,又怎么知道”
容錦不大自在地掙了下,并不肯咬他下的鉤。
此事難以一概而論。
江南這場洪災,毀壞房屋良田不計其數,不知有多少條性命吞噬其中。若能得良才,理水筑堤,他日也能避免重蹈覆轍。
大義與私情之間如何抉擇,該由陳桉自己來選。
在與陳桉短暫的一面之緣中,容錦得以窺見他的偏倚,也正因此,并不愿過多插手此事。
想了想,容錦偏過臉看沈裕,只道“陳大人身體不好,加之謝掌柜自己又懷了身孕,難免多思憂慮,今晚若是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還望不要放在心上。”
這緣由先前沈衡也曾提過,沈裕那時并沒放在心上,如今聽容錦再提,重點卻不由得偏了,落在“身孕”二字上,目光也隨之落在了容錦平坦的小腹上。
容錦并沒察覺,她沒能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索性就由著他去了,合了眼閉目養神。
傍晚,陳桉攜請帖如約前來。
正如容錦猜測那般,謝秋桐亦隨行,一同來了梅苑。
兩人還是頭回在此處相見,似是壓了無形的枷鎖,皆不似在如意齋那般自在,見面后只頷首問候了聲。
沈衡因從前與陳桉有些交情,也怕節外生枝,此番特地來作陪。
容錦為幾人添了茶水,
隨后退出書房,帶上門。
白蕊咬著塊云片糕,袖手站在廊下,仰頭端詳著天色,含糊不清道看樣子,明日興許要落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