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雖未明說,但從先前的只言片語中,容錦依舊窺見些端倪。
謝秋桐搭在紫砂壺柄上的手指輕輕敲了下,眉尾微抬,似是意外于她會問到自己面前,而非沈裕那里。
容錦不躲不避,神色坦然。
謝秋桐同她對視片刻,忽而一笑,托腮回憶著“也是從前的舊事了。”
當年,陳桉因監修興慶宮卷入一樁貪墨案中,被人推出去當了頂缸的替罪羊。
他出身清貧人家,雖有滿身本事,但不諳人情世故,還因行事過于耿直不阿得罪過同僚,以致落難時只有落井下石的,并無敢伸出援手的。
是謝秋桐奔波輾轉,不知求了多少人,只是她終究人微言輕,并不能憑一己之力為陳桉翻案,只能將搜集來的證據與希望一同寄托在旁人身上。
而這個“旁人”,便是沈裕。
謝秋桐冒死攔了沈裕的車馬,聲淚俱下地陳情,只盼他能伸張正義,救陳桉一命。
算來已是近四年前的事情,可謝秋桐依舊記得一清二楚,閉上眼,甚至還能回憶起沈裕那平靜而幽深的目光。
抿了口溫熱的茶水,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容錦稍一猶豫,輕聲問道,“他置之不理”
“他管了,只是晚了不少。”謝秋桐捧著茶盞的手不自覺收緊,指節微微泛白,“貪墨案的始作俑者,是朱氏,可興許那時的證據不足以追本溯源,他不愿打草驚蛇,足足又拖了半月”
半月的光景,陳桉等人不知在牢中又受了多少罪,斷了手筋,命懸一線。
謝秋桐那時只當自己看錯人,沈裕也是同朱氏沆瀣一氣的敗類,幾乎恨透了他,是后來陳桉出獄之后分析利害,才稍稍緩和。
可饒是如此,陳桉被挑斷的手筋再難恢復如常,滿身上下的傷幾乎要去大半條命,哪怕陳桉脾性好能諒解,她卻始終無法就此釋懷。
大局之下,常人命如草芥,沉浮榮辱皆是執棋者來定的。
陳桉并不怨恨沈裕,因他最終能翻案,也是借了沈裕清算朱氏的東風,加之天性良善寬厚,不愿為此自苦。
而謝秋桐難以釋懷,因她當年曾真情實感地信過沈裕,以為他是從前那位光明磊落的少將軍,將滿心期待放在了他身上。
可在無人知曉的歲月里,沈裕已經成了勾心斗角、翻云覆雨的“政客”。
溫熱的茶水逐漸發涼,容錦摩挲著杯上的青花紋,只靜靜地聽著,并未多言。
倒是謝秋桐,講完舊事后,話鋒一轉道“錦錦,是你在沈裕面前為我們勸過什么嗎”
容錦微怔“為何這么說”
昨夜,她添過茶水后便離了書房,只知最后陳桉應了下來,至于具體是如何商議的,便不得而知了。
“沈裕問我想要什么,我便提了個條件,”謝秋桐沖她眨了眨眼,“要他為當年之事道歉。”
謝
秋桐提出這個要求,一是想要為舊事討個說法,二來,也存了些許“勸退”之意。這話說出來時,旁聽打圓場的沈衡都愣了,陳桉更是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回護。
沈裕的神色先是冷了下來,卻又像是想起什么,片刻后竟點頭應允下來。
至于旁的細枝末節,譬如她想隨行等要求,沈裕眼都沒眨就同意了,順遂的程度遠遠超出謝秋桐的預想。
仿佛是她拿捏了沈裕的軟肋,才能這般“有求必應”。
謝秋桐那時滿心記掛著陳桉的事情,并沒多想,后來才漸漸回過味來。
“倒也算不上”容錦想了想,才記起昨日同沈裕提過的幾句,但并不認為自己的話能有這么大的用處,“歸根結底,是他手下并無得用之人,須得用陳大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