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早就看不見了。
晶瑩剔透的淚水從那雙美麗到失神的眸子流出,空洞的,悲寂的,驚人的脆弱。
他的雙眼被他的父親剝奪走,短暫恢復設下這場逆局,后來就又陷入黑暗。
“殿下有我在,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蕭朗有力的心跳迸濺在沈致的身體,發出同等的頻率,莫名地被安撫到了。
他會為殿下恢復光明,那么漂亮的眼睛,應該在這美好的世間重新煥發生機。
蕭朗找來了楚存鑒。
沈致把楚存鑒單獨留下,屏退了所有人,“不用為我治療,我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
將蠱蟲渡到蕭朗身上,讓他替自己承受蠱蟲的危害,這件事楚存鑒早就告知了沈致。
沈致因此引誘了蕭朗,從他體內得到了暫時壓制住蠱蟲的方法,通過楚存鑒的藥,沈致得到了一個月可以恢復視力的機會。
也就是那時沈致讓蕭朗天天喝藥,就是為了避免蠱蟲對蕭朗造成傷害。
現在他體內的蠱蟲壓制不住了,再次失明,沈致不想治了,也治不好了。
楚存鑒抬眸看了眼認命般的沈致,問出了很久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范伯營手中賬簿,殿下交給蕭將軍”
沈致沒有正面回答“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
很重要,楚存鑒受過范伯營的恩惠,范大人同蕭宏蕭將軍交好,欣貴妃又無意間幫過蕭宏蕭行伍。
因此楚存鑒為了沈昭珩同樣也是為了自己,才潛入太子府偷取賬簿。
他從沈致的態度中得知了答案,之前他受命五皇子,想來是犯下大錯。
“殿下,我找到了我師父,他說可以治,不用渡蠱”,楚存鑒拋出這驚天地雷,沈致下意識攥拳,手背青筋隆起。
沈致眉心猶疑“真的”
楚存鑒肯定道“是真的。”
沈致半信半疑開始治療,反反復復幾乎用了兩個月。
蒙在眼上的黑布才被允許被摘下。
“殿下,這是你的天下,你是這天下的主人”,蕭朗虔誠道,如同忠實的信徒。
蕭朗為沈致摘下綢布,熹微的碎光點點進入沈致的眼睛跳躍,沈致顫巍巍地抬眼,入目是璀璨的龍椅,上面空無一人。
好像是等待他一人登基。
“它是殿下的”,蕭朗握住沈致的手,肯定道。
沈致偏頭看向蕭朗,弱冠的少年看起來成熟穩重,褪去了狼的青澀,隱隱出現頭狼的暗地洶涌的狠厲的特性。
“你也是朕的。”
毫不客氣的話,使得蕭朗柔和眸色,顯出赤忱的忠心,重復道“我只是殿下的。”
蒼國出了件大事,被占據皇城的反叛軍喊打喊殺的太子,成了新皇帝。
“那怎么能成哩那個太子不是說荒淫無道,還殘害忠良嗎”
“呸瞎說”明艷大膽的姑娘指著胡謅的人鼻子罵道“都說了是五皇子干的,太子是被陷害的,怎么還有你這種不清不楚的人瞎造謠”
小姑娘瘟疫時見過太子,可溫柔了,還笑吟吟摸她頭。
那時太子便裝出行,怕被人認出身份,還故意騙她,在路上遇到太子呢,要不是她聰明,說不準就被太子騙了。
哦,錯了錯了,現在應該叫皇上、天子才對。
“那他還娶了個男皇后,你怎么說”被指著鼻子的人惱羞成怒道“可不就是荒淫好色,你個小姑娘懂什么”
小姑娘哪里容許別人這么說當今天子,氣勢洶洶地嚷嚷道“關你什么事,總比你三天兩頭逛青樓,還被媳婦揪耳朵跪搓衣板,強多了。”
“你你你”那人被氣得說不出話。
小姑娘也被氣得一肚子火,嘴上埋怨道“天仙似的殿下怎么娶個男人做皇后,沒準是圖新鮮,說不定過幾年就把人休了。”
小姑娘等啊等啊,從小姑娘等成老姑娘,又從老姑娘等成新媳婦也沒等到天子把那個男皇后廢了,好不容易,她認命了。
接受了那個仙人般的天子要跟那個反叛軍頭頭過一生,皇宮里卻鳴起了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