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的臉色不太好,甚至比面對宋晏容的時候還要糟糕。
“宋醫生心情不好”蘇葭臉色發白,卻還能自若的笑。
宋律道“你的檢查結果很糟糕,這樣做值得嗎”
上次宋律的臉色還沒這般難看,蘇葭心底一咯噔,她稍稍正色,問“怎么了”
宋律冷著臉將剛才門外和宋晏容說過的話,簡單概率一遍,蘇葭聞言沉口氣,隔了幾秒,說“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并不后悔。”
“是么”宋律冷笑一聲“你以后很可能生不了孩子,這一點你應該也不在意了為了周媛,為了一個標記,這么毫無顧忌的損害自己身體,真的值得嗎”
女人生孩子,這并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宋律生氣,是因為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蘇葭違背了一個人對自己最基本的尊重。
蘇葭還是第一次見到宋律發這么大的火,她以為宋律那天幫她,是站在她這邊的,她其實知道宋律是對的。
這些道理是對的。
只是偏執的堅持自己的“你現在生氣好像也沒有辦法了,宋醫生,我可能習慣了自己對自己負責,所以也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
宋律眉心一蹙。
她和蘇葭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也就這幾年的光景,蘇葭的過往她多少知道幾分,所以不可否認,她起初對蘇葭是有同情在的。
可是近來不知為什么,蘇葭突然性情大變。
如今的蘇葭外表仍舊溫和無害,但那更像是一口平靜的古井,越往近走,越發現深不可測。
那不是蘇葭,但是結合那身世,又覺得蘇葭長成這樣才是理所應當的。
一個受盡苦難,被折磨逼迫欺負的人憑什么讓她永遠保持善良
宋律直視蘇葭道“你自己都對自己身體不負責,沒有人會為你負責。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幫你不是因為你做得對。”
她其實也是錯的。
起碼身為一個醫生,她當時應該立馬讓蘇葭去醫院。
看到結果的時候,那種被自己背叛的自責與羞愧,令她難受。
“抱歉。”
蘇葭不是宋律,她依舊沒有那么多的同理心去理解宋律的想法,但是看到宋律這樣的反應,她倒是后悔不該把宋律拉進來。
如今的宋律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分析病理外,蘇葭很少聽她說這么多話。
但蘇葭記得,宋律以前不是這樣。
十八歲那年,她第一次和宋律說話那天是圣誕夜,宋家在過這些西方的節日時總會大費周章,哪怕是冬天,從國外運回來的鮮花也盛放在花壇中,開得又嫩又嬌,花園里到處都是為慶圣誕掛滿的彩燈,張燈結彩的氛圍讓人感受到了節日的喜氣。
那年宋律二十五歲,習慣穿一身灰色運動服,扎著丸子頭,雖然不怎么愛笑,但遇見人會打招呼,會很有禮貌地回應別人的每一句問好,就連宋家的傭人也都很喜歡她,提起她也都是言笑晏晏地夸贊。
在后花園水池邊的座椅,她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過去打招呼。
宋律那時心情顯然不太好,很敷衍的說了幾句。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好人。”
這句話是宋律給她的第一句忠告,她當成了嘲諷,以為宋律不喜歡她。
后來歷盡千帆才明白,那是多么珍重的提醒。
蘇葭那時還想再為自己愚蠢辯駁幾句,卻聽見二樓有人輕輕喊了一聲“阿律。”
她和宋律一起抬起頭,看見宋家姑姑穿著灰色高領的針織衫,站在二樓房間的陽臺。
月色如水,女人微一抬手,風沿著她纖瘦的小臂拂過,她沖宋律招手,復又溫柔地喚了聲“阿律,上來。”